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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过云山坪的流星 第四章 上凉山

    星星最后赶到,是在成都的第二天晚上,我们准备离开赶去xc的时候。

    客栈门前,先走出去的我和迎面跑来的她撞个满怀,我愣愣看她,她退了几步才站定脚步,神色委屈,也愣愣看我。

    那该是个坚强、利索的姑娘。她身材娇小,单薄的肩膀上却前后压着两个硕大的登山包。尽管尘土满面,一身户外装备却仍然整齐利落,从上到下没有一丝凌乱感觉。

    她是精明的,也许是感觉到了我和她是有哪种相同,率先冲破尴尬,开口问我,“你是去木里的?你是云山坪的老师么?”

    她这样问,我也就知道了她是谁,“你,是星星?”

    “呼——,总算是赶上了。”她如释重负,不再委屈,面露兴奋,再问向我,“你是小严,还是天儿哥?。”

    “小天儿。”

    她浅浅的笑,“是你啊,我们这是要去火车站吗?”

    “是的。你要不要先进去歇会儿?”她刚刚疲惫的模样,想是已经赶了很长的路,我问。

    “不用了,其他人呢?还在里面?”

    “嗯,都在。”

    “那我就在这坐会儿吧。”她指着客栈门口的长条木凳,坐了下来,包也没卸。她闭上眼睛,安静的休息,她真是累了……

    我呢,还在细细打量她看。

    星星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一种说不出的清新感觉,或者那就像刚出水的莲,清爽、干脆。但,我也得承认,那时的那种感觉仅仅只是好感,绝不包含一点点爱慕。在我心里,她谈不上如何美丽、漂亮。

    我更加不会想到的是,在即将到来的那段朝夕相处的日子里,那段艰苦也纯净的生活。她的坚强、她的柔软,甚至包括她的一切,都让我再舍不得放下。即便是在短短半年后的七月,她又回到了她的江南,重又开始她的生活,只留我一个人继续在那片山里奔波。

    cd后面的路,因多了同伴,我再没有像来时那样乱想,心情也安稳许多。

    火车上一夜睡得安然,赶到xc天还没有亮起。又换乘汽车向西一路奔驰,黎明的晨光初现的时候,我们已经扎进了大山里,再不见了平地。

    这是大凉山了。

    车子沿着公路迂回,左盘右绕,继续攀爬向上。山,绕过一座,又是一座,连绵致远处,接连上天边的云,茫茫无界。这迥异的环境,引得我们扒下车窗不停向外张望,豆豆也来了兴致,她耐心讲解,像极了带团的导游。

    只不过,这西南大山里看不到尽头的山,仿佛都生得一个模样,单曲循环一样在眼前飘过,再怎么新奇,时间长了,也会让人乏味,

    其他人很快相继睡去,我也神色黯然,问向唯一还精神的豆豆,“还有多远?”

    她竟一脸苦笑,“这,才刚刚开始。”

    我终于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豆豆一一叫醒了我们。再睁开眼睛,窗外也还是一片茫茫的山,只在山上稀稀落落的多了些挂着经幡的白塔,还有下面两座河谷间多了一座同样挂满经幡的桥。

    豆豆说,“那是小金河,过了那座桥,再过了桥前面的隧道,就是木里。”

    听到‘木里’,车上的人重又振奋起来,小竹按捺不住,抢先问,“到了木里,是不是就离云山坪不远了?”

    “嗯!”豆豆叹了口气,还是点头说,“是的。”

    豆豆脸上,转瞬流过的深意,我留意到了。可一想到不远的云山坪,终究是没有放在心上。直到走过了那条通往云山坪的最后一段路,才感觉到意味深长。

    再启程,是在木里的第二天早上,仍然是天没亮就要出发。

    车是豆豆提前很早就联系好的,据说是辆通往乡里的跑线班车。其实,对于山里的班车,我和小严他们几个本没有太高期望。只认为是公车,怎么也会比黑车安全些。

    可它真的停在面前了,我们也瞬间跌落眼睛,那竟是一辆至少有二十年车龄的破旧越野车,车身松松垮垮的扣在底盘上,满是污泥,已看不清原来的颜色。车厢里尘土弥漫,仅有的四个座位千疮百孔,坐上去梆硬、硌着屁股。就算是这样,这也是我们唯一能找到进山的车了,我们七个人全部硬塞了进去,挤得满满。豆豆和司机又商量,最后多加了钱,他才勉强答应直接送我们到更远的云山坪村上。

    木里通向云山坪的路,也真叫痛苦。

    车子在开出县城十几分钟后,突然转向,爬到了悬崖与绝壁之间的狭窄土路上。在坑洼的路面上行驶,破旧的车身上下左右、剧烈不停的摇晃,像要散了架一样,人也跟着摇晃起来,肠胃翻滚、阵阵作呕。拥挤的车厢里憋闷的环境,也总是让人不自觉的打起了瞌睡,可刚一低头,马上就是一阵上下颠簸,一不留神,头就奔向车顶撞得生疼,再瞬间跌落到座位,摔得屁股像要裂开一样。还有行至弯处,车子紧贴着悬崖边的猛然转向,随时都有冲出路面,葬身谷底的危险……

    然而,这仍然不是全部。在这空旷的山里,远比危险更让人害怕的是无助,那是走了几个小时不见一个人影的无助,翻了几座山仍然看不到尽头的无助。我怕了,我也看得出来,我们这几个第一次进山的人都怕了。

    中午,太阳直晒到头顶的时候,我们又看到了人家。

    豆豆兴奋起来,她指着下面山沟沟里隐约冒出的一团团白色房子向我们喊,“快看,那是乡里,我们到白碉了。”她应该是期望我们能和她一样振作起精神。可当她看到我们一个个脸色颓废、面无表情,仍然瘫坐在终究还是失望了。

    白碉停车休息,豆豆再一次试探着问,“我们要不要吃过午饭,再走。”

    看着其他人连话都懒得再说,根本不像能吃下东西,我挺了挺身子,问她“还有多远?”

    “快了,再向上去,不远就到了。”

    “嗯,那到了再说吧。”

    重新启动的车子,离开白碉,继续向上爬行。坡更陡了,路也更窄、更差了。有时一个转弯,轰了几脚油门,都难再前进一步。我们不得不一起下车推,推跑了车,追上,跳进车里,再一起走。

    车停了再推,推跑了再走……

    这断断续续的路啊,让人也麻木起来,什么劳累、饥饿、恶心、迷茫、无助……,通通全都抛在了脑后。只知道我们还在向前,而前面是云山坪。

    绕过最后的山尖,前面的路再容不下四个轮子前行的时候,我们终于看到了最后的人家,那是一个藏在山坳里的安静村庄。

    车,停在了一个小院的灰墙门前,

    豆豆说,“我们到了。”

    一路萎靡的星星和婷婷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跳出车门,跑到路边呕吐起来,直到污秽满地,再直不起腰来。

    我也感觉一阵恶心,酸液几次顶上喉咙,又反复强压下去,才稳定下来。慵懒的挪身下车,小院门旁,一块简陋木牌上的两排油漆黑字映着阳光闪亮,刺入眼睛。

    “云山坪村小学”

    家里出来的第四天,云山坪,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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