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长天 第五篇中：科学帮枕戈待旦 女王蜂曹操孔明
2005年06月04日北京次渠
陈玲瑶皱起眉头，将桌上那束扎着缎带的玫瑰花一把扫到字纸篓里。无聊，肉麻当有趣。她指挥的硬体工程师花了一个月时间，完成机房内部和联外的布线与测试，今天终于开始安装第一组影子镜像根服务器和储存池的架构。安装、测试，又得耗费两个月时间，接下来软件试运行那更是没日没夜的永无休止。虽然科学帮的旗号早已不存在这个凡俗人间，但是，身为宇宙漫游者，谁能有兴致搞这种花前月下哥妹情长的把戏？那个人间废物的将军，居然有这种老脸皮每月此日送花，看到这束精美的花朵就令陈博士气不打一处来，恼怒万分。
这组所谓影子镜像是相对于设在瑞典的真实一级网络根服务器而言。网路世界是根据UDP协议来做信息传送的查询和回应，这个协议规范了512byte的长度，也规范了全世界总共13组根服务器的网路秩序，从A到M，以单个英文字母命名。这个秩序统治了整个虚拟世界，其中有四组设在美国，其他九组采用随机技术分置于多处，其中只有一家日本机构WideProject，一家荷兰的RIPENCC，以及瑞典的一家数据公司，Autonica，另外六组仍是以美国为根据地。
中国信息产业崛起时，网路世界已无空余的阵地，这十三组根服务器没有一组在中国。不过，虽然网路空间无国界，但是中国拥有全世界最庞大的用户群。所以在中国陆续设立了F、I、J三组镜像根服务器，所谓镜像，就是同步复制真实根服务器的所有信息。第一组F是国际网协ISOC，老窝在美国维吉尼亚；第二组I就是今天完成施工的瑞典Autonica；第三组J还是美国人的，VeriSign公司，总舵在加州山景市。
影子镜像根服务器是经由特殊设计的回路，和真实世界的中国镜像根服务器在断开、串联、并联之间切换。平时所有的信息只是悄悄流过，可是一旦网路世界大战爆发，“褒中计划”将有权选择，如果互联网发生全球大面积瘫痪，中国可以立刻切断中国镜像根服务器的国际接口，如此国内网点以中国镜像根服务器为枢纽，可以由国内的域名服务器来解析，保证国内网路正常使用。这时切断联系的整个中国相对于国际互联网和美国根服务器而言，等于是一个独立的超大型局域网。
或者，另外一个选择是，如果中国遭到严重的境外网路攻击，并且怀疑这些攻击与外方控制的镜像根服务器有关，可以将境内所有的域名服务器改与影子镜像根服务器相连。中国境内的合法IP仍将畅通无阻，仍然构成一个中国网。而世界其他地区的互联网仍然与中国原来的镜像根服务器相联。但是，如果想要做到欺敌与反制还击，那么并联将必须欺骗原有的三组镜像根服务器，这将是一个简直超过人力负荷的巨大工程，而现在陈玲瑶正打算这么干。国内已经开始自主生产大型网路伺服器，廉价的伺服器加上政府补贴，如果能在几年内取代SUN、ORACLE和IBM这一类美国大鳄的垄断，一张欺骗美国根服务器的瞒天大网即将成形。
这张瞒天大网的主体是影子镜像根服务器？不仅如此，影子镜像根服务器是用来保障安全与欺骗真实根服务器的门户。中国之所以能在欺骗的同时继续运营境内网路，表面上是倚靠影子与真实的选择切换，而真正后盾是正在布建的北斗卫星系统。
当中国发现互联网世界已经拥挤得毫无空余阵地时，不可能把通讯安全寄托于境外管理，当世人以为北斗系统只是和GPS竞争的导航定位卫星时，褒中计划的第七个子计划赋与北斗无限制扩展功能，扩展方向主要就是瞄准通讯。目前全世界只知道北斗比GPS多了收发报文的功能，却不知道北斗正在等待，等待快速成长的电子产业开发出负担得起的超大带宽收发与控制机房和卫星载体。当卫星通讯带宽扩容到第一阶段时，次渠子基地将会遍及各省。这些地面平台与天基卫星联线，当传统互联网国际闸口截断时，基于北斗的超大型局域网带来双保险，可选择与境内F、I、J并联串联或隔断，当隔断时，所有境外攻击将完全免疫。
哥摩拉的两万亿美金经费没有一文钱闲置，所以，技术前景必须与商业可行性匹配。当卫星通讯带宽扩容到第二阶段时，天基北斗将不止三十几枚卫星，而是覆盖全球的三十几组加上备用星。二十年后的航太与电子科技将会给现代文明带来另一番面貌，其革命性改变不亚于APRA四十年前创建互联网。革命性改变当然带有中国特色，那就是，互联网主阵地不再是那十三组根服务器，新阵地在中国地面机房与天基卫星。
原来的十三组根服务器当然可以继续存在，只不过有线宽带和光纤网路被淘汰之后，传统机房将会失去前瞻发展性，只能代表原始互联网时代的通讯规范协议，却终将失去商业上存在的价值。布雷顿森林协议规范人类金融活动超过半个世纪，终将粉碎。原始互联网规范协议也一样，等待的是足够的前瞻性与市场诱因。当条件成熟时，足够共识与市场支撑将带来新的通讯网路规范协定，这十三组根服务器在本世纪过半之前成为废铁。
目前还说不上什么成就感，只能说是一份愿景的期许，偏就有人来添乱。堂堂国安部的中将，三番两次跑来探望自己曾经逮捕的刑满释放异性人员，这种事走到那里都说不过去。虽然赵办有神如魔法般的权力，身为平头百姓的自己又是褒中计划的大梁，可是人可以避不见面，却无法制止不让人家每月前来拜访。还有那些可恨的玫瑰，可恨到极点，是暗讽老娘带刺吗？去年向主官举报，要求制止这种骚扰行为，现在都还记得夏芜天一听到投诉时的表情，那是惊讶、怀疑、和强忍住不笑出来的压抑。他妈的有什么好笑？老娘又不是丑得没人要的男人婆，只不过是不屑于庸俗的男女之情而已。
主官当时拍胸保证，立刻向国安部兴师问罪，消灭这种影响工作的劣行。隔了一个月，荆相印照样被挡在门口，警卫士官也照样蹑手蹑脚把中将的玫瑰捧到自己桌上。
可恨到极点，不要脸的臭男人沆瀣一气，想到这里陈玲瑶就得忍住不流下泪来。那个夏芜天怎么说来的！人家是中将，你看我只是少将，可是人家风度非常好，直说自己是真心诚意，又说亡妻已经走了几年，孩子也大了，就想找个钟意的老伴。有些话现在想来还令人脸红，亏那个家伙有脸说，亏那个主官好意思传话。凭什么？进入哥摩拉以后就没跟他说过几句话，居然连续弦都说出口，我老了吗？只能当老伴吗？不是我没人要，是我不要人而已。咦！他说钟意我，什么意思？
2006年05月25日北京次渠
在陈玲瑶博士指挥下，大连市交通公安局、鲁能集团枣庄矿务局、黑龙江粮油总公司三个单位的网路服务器开始联线测试,同步切换到各自并联的影子服务器。陈玲瑶博士试验的第一个重点在于，一旦关闭国际闸口，设在中国的F、I、J镜像根服务器是否能够提供中国境内流畅的网路服务；接下来试验的，是三组企业真实服务器与影子服务器的切换。这个试验的重点在于，由影子镜像根服务器的并联监控来观察同步切换是否流畅，与域名解析服务器之间的波动是否能低于十三微秒，是否能瞒过真实镜像根服务器。
2006年10月21日宁波
美国这枚四年前发射的KH-14新型锁眼卫星再一次大驾光临，也再一次拍到几乎完全一样的照片，照片中有武警的巡逻车，还有维修加压泵站的工程车。中国共产党学起美国人的资本主义真是青出于蓝，至少，从卫星照片看来，这处半年前完工的战略石油储备基地已经进入正常运转状态。根据十几个大型油槽的直径判断，其储量最高可以达到三百万吨，加上大连正在兴建的储备基地，两处加在一起最多可以储放八百万吨。
八百万吨，如果摆在英国或是法国，足够25到30天的消耗，算是一笔够份量的战略储备。可是，在中国却只能支应不到五天，而美国和欧盟的战略石油储备标准都是六十天。西方军事评论家认为，中国想学西方建立战略资源避险机制，路途还很遥远。
凯达星十六号超级油轮前天一船载来三十二万吨原油，靠泊大连。这条船在巴拿马注册，船东是台湾的苏氏海运集团，这家公司不是一般，手中自有船舶和靠行委托经营的达到六千多万载重吨，是全世界散装船和油轮三大佬之一。事实上，波罗地海干散货指数BDI就是由苏氏父子推动建立的。
公开为中国官方代理的经纪公司都在期货市场上逢低买进原油期货，而暗中从事极隐密操作的，还有死猫建立的六十个委托帐户。原本是资本怪兽投机的工具，到了这六十个帐户手中却是反其道而行。如果追查起来，这六十个帐户也是见低利即抛，可是，抛来抛去，以及那些未见利而不脱手的，最后到期时都变成现货提单，落在香港、台湾、新加坡、马来西亚和韩国的几十个石油进口商手中。当然，还有小部份被中国的石油公司直接接盘。所有这些提单的承运商只有两家，其中一家就是苏氏，承运了大部份的液货，少部份进入中国的，则由挪威的另外一户海运大佬承运，这两家公司每年承运中国原油超过二亿五千万吨。
不论苏氏海运承运的期货转现提单目的港是那里，其实油轮都会开到香港外海之后换单，这在海运贸易市场是完全合法的，整船原油经过最后一次转手，被一家香港公司买下。像凯达星十六号这种二十五万吨以上的超级油轮开赴大连，十万吨的油轮开赴山东东营。
大大管道由大庆通往大连，本来是用来下水大庆油田的原油，可是现在大庆的生产仅供东三省所需，这条管道有了别的用处。凯达星十六号卸下来的原油被反向输送，经由大大管道送回大庆，秘密注入已经采竭的油层。
中国东北地区的地质结构明明显示应有石油蕴藏，南满株式会社早在1932年的九一八事变之前就发动大规模探勘，却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处处茫茫皆不见。因为，大庆油田深达六百米以上，以日本人七十年前的探勘技术水平始终无法测定。于是，在以中国为主的整个东北亚地区找不到中大型油田，南洋战略通道又被美国人卡住脖子，日本鬼子实在是没招了，这才被迫偷袭珍珠港，发动太平洋战争。物换星移，今天这几百米当年深不可测的岩层却成为最佳的天然屏障，就算是美国人把原子弹氢弹中子弹钻地弹全扔过来，也无法摧毁如此深埋的地脉。也就是今日中国天然的巨型战略石油储备库。
全世界的人脑都不可能理解这种中国逻辑，大庆西面的采区还在疯狂采油，东面的旧田却在往底层注油，这不是二百五加十三点么？嗨，这只能说是，政经分离，或者说，就是要让你想不到。
东营无法靠泊超级油轮，十万吨级靠岸后有油管直奔胜利油田，同样是注入。整个东营地区密布地方炼油厂和石化工厂，绝大部份仰仗进口原油，中间夹带几船注入地下，根本无法发现。
死猫帐户过去三年里买了三千多万吨原油，全部注入地下，还加上国营消耗中抠出来的节余部份，总共已经注入近五千万吨。这两处油田最少可注入三十亿吨以上，而开采设施全是现成的，只需要维护保养。如果真让中国人注满了，那可不是六十天，而是不仅足够一千六百天的战略储备量，也是一股撼动世界油价的力量。
死猫帐户去年开始操作黄金，黄金可比大豆敏感得多得多，因为它是货币发行准备。一年多的时间里只逢低买进了一百多吨，但是，加上官方公开采购的三百多吨，如果每年增加五百吨储备，十年后中国的黄金持有部位将会比2000年翻三番。
赵自强办公室的目标不是翻三番，要使人民币在下一场货币战争中坚挺不倒，中国黄金储备必须超过美国联邦储备，从四千吨增加到两万吨，死猫还需要再接再厉。
2007年04月19日德拉瓦州伊斯顿市
等级：优先发文者：H1收文者：大师CC：主官1主旨：网络司令部筹备处
1.今早0845开始召开成立网军部门秘密听证会。
2.出席作证者名单：
i.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署署长马文柯本中将
ii.战略司令部J6计划与政策署长格雷哥里劳伦斯少将
iii.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署网路中心主任洁西卡狄恩
iv.联邦通信委员会资深安全顾问安德鲁麦高文博士
3.研判情报委员会将为该案背书，下个会期将攻关预算委员会
身为面对二十一世纪文明的解放军新一代军官，夏芜天必须不断补习，才能跟得上这个时代。纷至沓来的各路信息在过去两年不断反映，美国将会把网军正式纳入编内的情报与作战体系。这听起来似乎是理所当然，其实必须下很大的决心。
能够在网路世界里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的都是些身负绝艺的英雄好汉，因为身怀绝艺，所以自认为是宇宙游侠，凌驾于所有文明束缚框架之上，目空一切。基本上全部反政府，大部份蔑视金钱，反资本主义，自认为不受法律羁绊，还有的干脆反人类文明，人们称之为骇客。权力拥有者要和这些怪胎合作，不但得冒极大的危险，极难管理，而且，人家还未必肯理睬你。
不过，H1在说明中介绍了这位洁西卡狄恩，柏克莱出身的怪胎，十二年前博士论文刚获通过，这位当年的美女就学以致用，扔个网路炸弹把国防部的网站瘫痪了半个月，据说是抗议驻伊拉克美军虐俘。联邦调查局花了近四个月的时间才找到她，当然美女正在准备答辩的博士学位也飞了。
尊重人民司法权利是有选择性的，狄恩女士被关押了一年多，既没有起诉更没有律师，只有各路衙门派来的审讯官，兴致勃勃的穷打听。最后是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署(AdvancedResearchProjectAgencyARPA)赢了，事实上网际网路原型就是这个单位四十几年前搞出来的。四十年前的APRANET发明了将数据打散为数据包，经由多路径网上传输到指定位址，再重组还原。十年后，扩充的ARPANET加入TCP/IP协议，发展成为今天通行世界的互联网。ARPA承诺洁西卡最大的工作自由度，洁西卡承诺任职期间不再恶搞国内网路环境，这位骇客教母率领徒子徒孙，投奔集体文明大祸害的阵营。
洁西卡没有任何照片曝光于媒体，但是关门听证会有录影，H1发来了几幅截图。明明应该是还剩两分姿色的熟女，夏芜天看着图片，如今却掩埋在一头杂乱枯涩的短发和未穿胸罩的烂T恤衫之下。如果仅凭这份嬉皮风格就下定论的话，那可就大错特错了，与会将军和官员们表达了对信息科技武器的渴望，然而，是这位过气美女，面对衮衮诸公，描绘出一幅网路时代文明末日的图景。
网路战争的性质与传统军事行动完全不同，不需要钢铁与火药的破坏或是精尖武器百万雄兵，也不需要百年工业经验的累积，只需要相对发达的网路环境中一颗聪明的脑袋。而越是信息文明发达的社会遭到攻击的破坏效果越显着，以美国为例，洁西卡明白指出，如果网路全面瘫痪持续相当时间，甚至可能导致社会秩序解体。
洁西卡提出的规划主要是两个部份，一支防卫部队大部份时间用于训练，警戒与遭受攻击时的处置，另一组人力专致力于设计软件，网上搜索与模拟攻击。骇客的世界不是以国籍界定的，而是以骇客的身份特质与功力来区分，不过，西欧和俄罗斯都有高手，亚洲是印度和朝鲜半岛，而最大威胁应该是来自孔子的故乡。
2007年09月16日北京八大处
历时半年的大搬迁终于在春节前结束了，八大处的优美山林之间原有六千多户军眷，被陆续搬迁到四季青乡几处美轮美奂的住宅小区。但是这并不是因为什么大规模的商业土地开发案，总后勤部属下的营建事业单位将这六千户丛林掩映的老式板楼澈底翻修，包括水电与安全设施。然后，赵办与总参情报部和国家安全部合作扩编改组的网军第二部在此正式展开作业。
“天梯计划”是MUTANT的第五个子计划，下属的网军分为三部，第一部仍由总参管辖，职司对外的情报搜集与黑客行动，相当于网路正规军；第三部仍由安全部管辖下属的网警，职司网路治安，相当于网路武警部队；赵办电子信息产业处直接管辖的是第二部，职司网路反情报作业。除了监控黑客入侵以外，最重要的职能是编写与抽换真实数据，不论是国家电网、潜艇特种钢板的规格、黄金储备、金融机构的外汇部位，还是新疆棉花的产量，涵盖所有褒中计划项下装备的影子服务器。这些战术节点都被陆续抽换仅仅百分之三的关键数据，真假混杂的信息和真实信息分别储存在真实服务器和影子服务器里，网军二部的任务就是实时造假，实时更新，专门用来伺候那些偷偷摸摸的国外网贼。
八大处的天梯网军负责网上攻防，次渠的褒中网军负责保障安全的网路工作环境。
2007年12月04日1050北京次渠
那束玫瑰静静立在走廊书架上的窄口瓶里，花瓣上甚至还有两粒晶莹的水滴。自从两个月前秘书小林擅作主张弄来了那个花瓶，而虎姑婆只是看了半眼就自顾走进办公室，从此就形成了一个不再直接送进垃圾桶的默契。这个时间点刚刚好，因为三个月前ICANN筹备的L组镜像根服务器开始装机，这一次中国终于有机会在筹备架设期间就把影子镜像服务器联线插进去。
因为互联网世界的快速成长，原机组扩容速度已经开始捉襟见肘，使得中国终于迎来了第四组镜像根服务器。ICANN的前身是美国IANA，一个政府机构，美国互联网分配局。虽然在各国抗议声浪下改组为民间非营利团体，可是组织章程明摆着仍然受美国政府影响。现在暗线光缆在架设期间插入，将使得次渠在真实主机启动测试时就已经并联，并联造成的微秒扰动将会被包容进原始测试数据。为了进行这个完美的工程，陈玲瑶忙得昏天黑地，或许是疏忽了那束玫瑰。
2009年05月29日北京次渠
“陈主任，荆副部长来了，他要求今天一定要见你，说是有重要的事。”
好像还是中将，不过，反情报局长已经荣升国安部副部长了。不是每个月四号来吗？还有好几天呢。每个月四号准时带来的玫瑰花，证明自己仍然还有女性的魅力，可是，主任抬起头来，不禁愣住了。武警班长手中捧的不是玫瑰，是一束百合。
难道荆相印家里出事了？虽然过去六年里和这位神憎鬼厌的将军总共只说过不到二十句话，虽然这些话都是些“我不想见你”，“没什么好聊的”，“你走”之类的，可是，六年如一日的娇红玫瑰今天忽然换了洁白的百合，陈玲瑶脸色大变，站起身来抢过百合奔向门口。
“你出什么事了？”
“陈玲瑶博士，想请你今天和我一起去见一位我们共同认识的人。”
荆相印的脸上看不出蛛丝马迹，搞特务的就是这个调调，半老徐娘又恢复了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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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05月29日北京海淀公安局拘留所
荆相印进了囚区，看来他倒不是第一次回到这个地方，一点都不陌生。陈玲瑶走进那间空荡荡的囚室，双脚如同被钉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动弹不得。二十年了，没任何改变，就是这一间囚室，三面灰墙，一面无情的栏杆，墙上一方高耸的小铁窗，渗入一缕吝啬的阳光。
“你又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是要我见证你的忏悔么？别混充好人喽！”
“除了妳和梁夫人以外，我想我是唯一能读懂你师父的人，今天是林宜芳的二十周年忌日，你不觉得我们应该来看看她么？”
“你能读懂我师父？别高抬自己了！”
一名老警察走进来，将手中的铝盆摆在小窗下。他抬头看着陈玲瑶，揉眼说道：
“您就是当年的小陈？荆部长说您今天会来。唉，你现在是大博士了，一晃眼二十年，荆部长不说的话咱家还真认不出您。”
“你是？”
“我是拘留所所长老刘，当时我调进来当差才一年多，您来探监的时候我接待过啊！后来您自个儿也进来了，您还有印象么？”
荆相印从提包中取出厚厚一迭文件，蹲下来掏出打火机，将一张张文件送进火盆。白百合摆在盆前，盆里逐渐飘起青烟，青烟中只听那老刘还在聒絮。
“每年到了五月中以后，我都会尽量把这间囚室空出来，夏部长当年还是副处长，除非是在外地出差，否则每年今天他都会带花来。”
这算是老套的祭拜么？老警察的话在青烟中飘荡，听得并不真切，一截未烧烬的纸片随热浪飘起，飘到陈玲瑶面前。那是针式印表机专用的边孔打印纸，市面上早就已经淘汰，荆相印居然还费心存货，也算是有心了。纸片上的残迹不是文字，是一条条指令，是用古老程序语言编写的指令。阵阵晕眩袭来，如同正在被铁锤连番敲打，陈玲瑶艰难的伸手试图扶住墙边。每一行，每一行编程语言都曾经是那么熟悉；二十年，二十年中的每一天都试图忘记，今天却在这锥心之地重现。那是当年科学帮编写的北大人工智能一号软件，BAI-01，到后来师父竟以身殉，陈玲瑶至今没有一天能够真正抹去心头的记忆。
“荆部长，梁馆长今年比您早两个半小时就来过了，您今年要接陈博士，而梁馆长回美国得赶搭飞机，她跟您打过电话了！”
室中陷入一片沉默，默默看着文件终于烧尽，荆相印站起身来，渐淡青烟中传来清冷的声音。
“谁是梁馆长？这些年来你背着我都干了些什么？你！”
“梁馆长也是你我的旧识，二十年前那位美国人类学考古专家，记得么？你们当时在背后说人家是犹太大波妹，那位赫胥伯格小姐。赫胥伯格博士回到美国，辞掉布朗大学的教职，半年之后又回来了。她进入当时还在天桥的自然博物馆当研究员，后来嫁给你们北大那位才子梁君白教授，所以她现在是梁馆长，梁夫人。当年你犯了窃密和危害国家安全罪，师父死后你在动乱之中受审，判刑。其实拘押期间外面发生了太多事，可是玲瑶，你一直不肯给我机会说。”
“所以你们就搞这些虚情假意，好安慰自己的良心？庸俗！在科学眼里，人间的繁文缛节根本就没一点真实意义。人死如灯灭，我师父死了，那就是什么都没了，连一粒微尘都不是，不如牛粪蝼蚁。你懂不懂？”
“我不懂，我只是一个军人，中将和中士一样，只是国家机器的一颗小螺丝钉，就是一粒渺小的微尘。身为反情报军官，当年是我负责窃密案，是我逮捕你师父，可是也是我通报国防科工委和国防大学这些单位来鉴别。你师父有了学以致用，更上层楼的机会，却在出狱前夕自杀，当时我接受不了，我无法解释。玲瑶，妳不要笑我，专业反情报工作也得靠推理，思路必须有逻辑性。”
老警察弯身收拾地上的火盆，低着头说道：
“当时局里大地震，党委和局长都因为这件怪案被降职，毁了前程。拘留所长被隔离调查，连我这个当年菜鸟都被审讯了半个月。”
老刘捧着那一盆灰烬，走出囚室时犹疑的停下步来，隔着栅栏轻声说道：
“别怪我多嘴，陈博士，您说人死如灯灭，真的是。荆部长前几年回来，跟我说起当年的事，高深的学问我听不大懂，不过，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该用二十年人生最美好的青春折磨自己。”
凡夫俗子的话语如同炭炙火红的钢针，直刺满是旧创的心房，在这青烟未尽的小室中，仿佛浮现了二十年前那张不锈钢台床。林宜芳美丽洁白的胴体直挺挺躺在冷冰冰的不锈钢台上，陈玲瑶却似乎看到一个蜷曲在**里的胎儿，包裹的羊水化为柔晕光芒。
“也许当时在你们心中，以为搞安全工作的都是东厂锦衣卫，铁面黑心的刽子手。你并不知道，当时我完全陷入迷惘，我不知道我是那里做错了，我不知道我是那里疏忽了，竟然有一个美丽而前途光明的科学家因为我的工作而自寻死亡，半年后我找到梁馆长。”
看着荆相印走出暗影来到小窗之下，那半缕阳光一削而过中将的脸庞，陈玲瑶默默的背转过身子。
“北大人工智能一号软件花了林宜芳几年心血，代表她人生理想前进的方向，实验结论却是人类不如蟑螂。你师父离开人世和当时的动乱无关，也不是因为遭到拘留，是因为她人生理想的幻灭，她不可能接受万物之灵不如蟑螂。”
“如果你问心无愧，为什么每年忌日来这里献花？”
荆相印捡起水泥地上的百合，走到陈玲瑶身后。
“你可以继续对整个人间冷漠，你可以继续封闭你自己，你可以继续无视于我这一粒微尘。但是，不论人类在这个世界还能存在多久，即使撇开人类文明所有的框架和座标，一加一的概念等于二，二氢加一氧可以合成水。科学的宇宙不因人类而改变，是人类在改变自己。人的世界除了科学和逻辑，还有情意感，还有与生俱来的贪嗔痴，还有挥之不去的佞妄虚。我知道，科学眼里没有天使魔鬼与灵魂，花献给逝者，是抚慰还活着的人。我想告诉林宜芳，如果她二十年前没有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将会看到她专长的网路科技正在快速改变人类文明，不知道前途是兴还是亡。科学不是文明的主宰，人的世界应该由人作主。如果她今天和妳我在一起，我想她会发现一件事，是兴还是亡，是人还是蟑螂，并不是由科学决定，探索科学的同时挣扎人性的枷锁，选择的权力目前仍然握在人类手上。”
2010年05月20日德拉瓦州伊斯顿市
等级：优先发文者：H1收文者：大师CC：主官1主旨：女王蜂
1.前日与公象飞往巴克斯岱尔空军基地，参加网络司令部内部揭牌仪式。
2.狄恩女士未现身，未列入司令部staff名单。
3.建议配赋迪恩代号：女王蜂
美国成立建制内网军，这是意料中事。不过，这支网军隶属空军，担负的是纯军事任务，负责维护军用网路安全，攻击敌军网路节点，这与洁西卡狄恩当初的规划差距万里。绝对不止网络司令部，美国网军主力并不在此，H1在过去几年紧盯网路作战规划，得到较为清楚的结论。
狄恩只是一个没有正式高等学位的社会边缘人，H1却要求赋予代号，表示将列入哥摩拉情报监视网络。因为，中情局得到国家安全会议支持，曾经尝试向国会要求额外活动经费，成立更大规模的网路部队。这种要求骇人听闻，因为网路监视活动剥夺了所有人民个体与企业的隐私，如果正式列编预算公之于众，将造成巨大恐慌，所以连第一步的情报委员会都未能过关。
从那以后，中情局网路部队活动就脱离了国会的视野，但是，当初在会议中支持秘密网军的狄尼洛仍然与中情局私下讨论。H1从东一拳西一脚的杂乱信息中梳理出洁西卡狄恩的名字，两年多跟踪下来，终于确认：中情局看上狄恩，因为她编写的一套蠕虫软件。这套原名探针(probe)的窥伺软件展现了卓越的隐身侦察能力，正符合情报处需要。于是,中情局提供法律援助，得到司法护身符的狄恩和徒子徒孙加入了中情局。
中情局介入之后，提供资金与大批配套人力，要求狄恩女士深度开发探针，因为原版探针只是个探路的偷窥狂，还不是大规模破坏的恐怖攻击型病毒。这个深度开发的产品被命名为震网(Stux)，狄恩被计划的宏伟规模吸引，离经叛道的网林宗主终于同意与俗世政府合作。
狄恩并不知道这个计划的资金源头，早在小布希执政时就启动了一个网路武器研究专案，奥巴马今年下令扩大规模，计划被命名为“奥运会Olympic”。
在参议院工作多年，林思映你是秘书助理党里头的女王蜂还差不多，女人对女人，是不是连脊背毛都会竖起来准备死斗一场？看着这份长篇情报说明，夏芜天只能苦笑着摇头。H1推断狄恩应是隶属情报处，归副局长陆伟格管辖，她的第一项工作是参谋顾问，根据她的建议，中情局提报国家安全会议，要求联邦通讯委员会拨款，增建与升级四处联邦备份数据库。第一处在内不拉斯加州的欧弗特OffuttAirForceBase，也就是战略司令部总部；第二处在科罗拉多州夏延山的花冈岩洞库里，也就是冷战时防备核打击的北美防空司令部；第三处设于联邦第二储备区，也就是联邦第二储备银行位于纽约曼哈顿的储备金库底下，全花岗岩地库存有全世界最大量的黄金，以及足以抵抗中型国家军队攻击的安防；第四处采用古典的每天人力传递数据，以防网路全面崩溃或是遭到入侵，设于首都附近维吉尼亚州雷斯顿的国际互联网协会(ISOC)。
这些工作都可以合法的申请预算，女王蜂乃至于中情局只是推动进行。狄恩的主要工作是领导一支隐密的网军，还好这群怪胎并不是贪得无厌的物质狂，大多是属于精神变异的饥渴症。饶是如此，仍然挤占了中情局大量文职雇员的编制，还得与国防部信息系统局分摊经费，资源共享。
2010年6月29日0930维吉尼亚兰利中央情报局
约书**报摘要：等级－优先收文者：红衣主教主旨：中国网路产业即时更新通报
研判在北京地区除了次渠以外至少存在一处大型网路机房设施，目前不知是服务器机组还是中央数据库,正在追踪。
约书亚属于中情局编制内的外勤，行动处的非法特工。所谓非法是对中国而言，因为约书亚没有外交官之类的掩护身份，而是一位外资公司在中国的经理。情报摘要显示中国互联网事业的飞速发展，高歌猛进。他的线人持续发来中国扩建网路设施的数据，可惜的是，中国去年内部制订严格的采购法，列出官方采购限用国产品的清单，而服务器主机和存储设备高踞前列。
陆伟格摇了摇头，今年初中国科学院宣布建成全世界运算速度最快的超级电脑。而根据陆副局长对中国的了解，官方宣布的时间点其实并不是建成，而是已经完成系列测试与至少一组商业运行。这在中国早已相沿成习，他妈的，去年的建国六十年天安门大阅兵，大型预警机和歼十战斗机在各国显要面前惊艳登场，小布希夫妇笑得好酸。其实中情局的卫星侦照看得明白，歼十已列装四个团，其中两个团列装两年，已经形成战斗力。不过，中情局相信歼十A型的列装速度将会放缓，因为，大幅改良的歼十B已在四川试飞。
中国这些年投入巨资发展科技产业，但是毕竟属于后发，虽然主机和高级光纤电缆这些大项目完成了国产化，可是多如牛毛的周边设备和配件却来不及全部开发。约书亚在网上钓鱼，去年买通了一个隐伏于次渠基地的线人，那个地方采购了大批进口的复合材料防静电地板，防静电束线器，转接盒和稳益器。情报摘要指出，通州次渠这处基地位于开发区，附近有两路入京供电的高中压变电所。可是，三层主楼的基地加上所有配楼，也只有一万多平米的使用面积，而且大部份是办公区和库房，陆续采购的高级防静电地板足有三万平米。虽然那个线人并非库管，但是小学生也算得出来，次渠并非主要使用场地，北京地区一定另有不只一处大型硬体设施。令约书亚怀疑的是，中国早已签署国际互联网协议，也入驻了四组镜像根服务器，就商业而言，设备扩容并不需要如此保密。
2010年11月12日0930华盛顿特区国会山庄
情报备忘录
收件人：参议院情报委员会
抄送：国防部信息系统局
发件人：陆伟格
日期：1112-2010
主旨：Axi小组
根据贵委员会于本月八日秘密听证会针对互联网安全环境所提要求。参照本局情报来源分析，兹提出补充说明如下,本说明包括本局在会中提出阶段性结论与对策建议的解释：
1.我国民间各中大型企业与联邦政府各职能部门皆已建立适当的信息防护系统,包括严密的防火墙与授权等级分隔等等。
2.国防信息与指挥系统、财金部门与工业安全部门皆已建立隔离于互联网外的独立网路。该等独立网路拥有更严密的防护系统，与互联网之间的数据交换建有人力与自动监测作业规范。
3.对于遭受网路攻击的损害评估，本局认为有必要进一步说明如下：
a.对我国互联网的全面攻击将造成暂时性全面瘫痪，并形成某种程度的经济损失。这种损失多是由于时效延误造成商业行为的降低、取消、错乱，同时鉴于近年来社交与媒体网站的全面普及，网路瘫痪将造成较大规模社会恐慌。
b.舆论与部份学者声称全面网路攻击将造成社会解体与文明崩溃，乃是不了解我国网路环境安全防护的危言耸听。本局已于听证会中详细介绍国际互联网根服务器与域名解析服务器的分布，我国拥有占绝对多数的控制力。网路攻击只能毁伤作业程式与数据，并不能直接造成硬体与线路的物理毁伤。所以我国所有网路节点皆建有处于隔断状态的备份，一旦发生上述网路战争，我们的网路部队将可以立刻关闭互联网闸口，肃清入侵者之后更新防火墙，然后启动备份系统与数据，恢复运营。依我国目前掌握的技术能力，只要具备适当协调管理人力，将可于12小时内解除骇客入侵造成的威胁，于120小时内消解敌对国有组织全面攻击造成的伤害。
4.基于上述说明，我们现在可以明白，在这种安全防护规划之下，我们最大可能损失将仅存于入侵开始到停机检测的时段，不可避免的损失若干数据。由于目前无法对网民恐慌焦虑进行量化评估，所以这个部份不予核计。
5.本局严正表明，唯一真正造成对我国严重伤害的全面网路攻击可能性只是逻辑性存在，这种攻击必须同时袭击分散于我国各地九组无数台的根服务器主机，以及分散于几处可抗核攻击的中央备份数据库，如此才能将文明的彩色记忆抹成空白。然而这些数据库不但各自独立作业，而且有部份采用人力传送，以防网路全面渗透或是延时攻击。只要有一台数据储存装置存活，所有对我国的网路攻击都将如昙花一现，短暂的恐慌将可凭借技术手段在以小时计的时间内消弭。
6.基于上述说明，我国在技术与硬体建设方面已具备上述能力，但是必须建立全面协调防护与指挥监控的人力，这组人力必须具备极高效率。所以本局严正建议，应立刻筹划适度合理的预算与编制，组建拥有统一事权的网路安全情报单位，在联邦政府有效管理下，达成防止上述情况发生的使命。
经本局情报处与国防部信息系统局合作分析研判，兹由本人负责提出潜在威胁评估摘要如下：
1.网路骇客并无明显国界，只要具备适当防护系统，游侠式骇客对门户网站或社交网站的侵扰并无可持续杀伤力，真正威胁国家安全的在于敌对国全面网路攻击。
2.全面网路攻击可能性与全面核战争可能性的性质区分在于：一枚核弹摧毁一根国之肋骨，两枚核弹摧毁两根国之肋骨，而网路攻击必须同步打断所有的十二对肋骨，否则攻击效果趋近于零。鉴于这种网路世界的特质,目前并无任何国家已经具备此等攻击能力。
3.理论上有发展全面网路攻击潜力的国家为印度、俄罗斯、中国。印度缺乏有力动机，正处于盘旋下降调整的俄罗斯缺乏相应整体国力，正在盘整上升的中国具备技术潜力、国力与动机诱因。
4.贵委员会根据Mandiant公司举报提出中国人民解放军61398部队，本局曾应用中国大陆地区布建资源进行核查。该单位位于上海浦东新区，应属于负责军用网路安全环境的网上宪兵，并无发动全面网路攻击的显着能力。
5.本局临时调用人力资源，并聘用民间专才进行隐密追踪，寻获若干痕迹。相信中国大陆地区另有一拨真正专业的网路菁英，正在窥伺我国网路安全环境，本局赋予代号：Axi小组。
6.目前无法确认Axi小组属于中共建制内攻击部队或是民间专家，但是该小组将是我国面临最大的网路挑战。如果本局增加预算与人员编制，将可进一步廓清这一本世纪最大的新型威胁。
7.本局在中国地区情报来源保密。
以上文字由本人负责，如有任何疑问欢迎来电垂询或约期面晤。请查照。即此
RalphLudwig
DeputyDirector,CentralIntelligenceAgency
2011年03月04日1240北京亦庄塞纳印象
“先生，请让我来为您开酒好么？”
“啊，不行，请你不要剥夺我开瓶的乐趣，不过你放心，开瓶费我照付。而且，这种Brookstone气动式开瓶器弄不好会搞得满瓶都是软木渣的。”
除了法式牛排配芦笋以外，荆相印还点了鹅肝和海胆，服务员退了下去。看着副部长操弄那具像针管一样的压气式开瓶器，陈玲瑶博士淡淡说道：
“荆副部长，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
“玲瑶，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可不可以别说我的职称！妳可以喊我的名字，如果你觉得我不够资格，也可以喊我老荆，老怪，甚至一声喂都可以。”
“那好，喂！你怎么会带我来这里吃饭？竟然还预谋了拉斐。正庄拉斐一年只生产五万瓶，广东东莞一年就喝掉十万瓶。你手中的也是西贝货。”
“你喜欢吃西餐，喝咖啡只加纯奶脂不加糖，如果有的话你会加六滴琴酒，而象样的西餐厅只有这里离你办公室最近。”
“你跟踪我？你滥用职权，还是你仍然怀疑我是特务？”
“冤枉，你应该知道，是你的工作使你成为重点保护对像。至于这瓶酒，可是有人从拉斐酒庄直接带回来的。陈大咖，从第一次邀你出来到今天这一顿，我可是已经等了好几年。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冰山美人主动约我出来吃饭，真得好好的感受一下。”
包厢里没有别人，陈玲瑶稍显局促的挪了挪身子说道：
“你是搞反情报的专家，顾名思义，就是专门破获针对我国的间谍案喽？”
荆相印放下正在品味的闻香杯，凝望着陈玲瑶叹了口气。
“是的，全世界两百多个国家都有公民在中国活动，如果把商业间谍也算上，有一半以上在中国派有情报搜集人员，有的友好，大多数隐密。妳怎么会关心起我的工作？难得在这种地方约会，一开口就谈工作，妳真懂得如何破坏气氛和男人的想象力，不愧是科学圣女。”
“谁跟你约会来的！别美了。我不知道你对我工作的性质了解多少，可以这样说，网路世界里没有真刀真枪，可是说到网上泄秘，我只能把你当成婴儿，连幼儿园生都谈不上。”
陈玲瑶边说边从提包中取出一个约有半公分厚的大信封，推给荆相印。
“想请你帮我查查这三个人，希望他们没有什么大问题。”
那是三份人事档案，厚厚的二十几页打印纸荆相印却只略为翻看了一下，然后目光停留在其中一份档案上。他抬头凝视着陈玲瑶平静的说道：
“居然想让我调查你手下的员工？妳是如何发现的？这三个人有什么异常？”
“基地里有上千号人，但是我们真正主力是躲在外面各地的一帮幽灵游侠，干的是编程和网上侦搜。这些家伙不受礼法约束，更谈不上什么坐班办公，偶而有个沟通工作的碰头会而已。这三个人都是勤务支援部门的，一个在人事股，第二个在采购科，第三个是库管。”
“玲瑶，我问你的是，你是如何发现的？这三个人有什么异常？”
“唉，好！防谁也不可能防你，是怕你听不懂。我手下这帮英雄豪杰在网上狩猎的时候通常会透过多层代理服务器转收发，是为了掩盖我们这支部队存在的痕迹。代理服务器解释起来比较复杂，这样子说好了，我们的金融部队出击都是透过海外避税公司或是商务律师的匿名帐户，经由这些帐户收支汇款。代理服务器就好像是这些匿名帐户，经过多次中转之后难以追查。当初基地成立的时候，我安排了几个学生，同步设立一个资料库，里面是所有已知代理服务器的基本信息。这个资料库一直在维持更新，网路世界的代理服务器成千上万，多如繁星，虽然我们不可能知道全部的代理服务器，不过这些代理服务器也并非都很好用。这个资料库监控着我们基地联外网路的进出闸口，对所有信息流动留下记录。”
“你一直在监控着自己的员工？”
“这是最基本的安防，即使不是为了防谍，一旦有人不慎开启了不熟悉的通路，招来恶意的访问者，就可能引来灾难性的后果。有了监控机制，就可以在追踪时省去不少时间。”
“所以你们的信息出入经常使用代理服务器，而你在这三人身上发现异常？”
“让我再说清楚一些，我们的网路高手全部使用代理服务器，但是他们绝大多数分散隐藏，并不在基地里办公。而基地里人事、采购和库管的工作是勤务性的，有什么必要使用代理服务器？他们使用的轨迹显示不止一层代理服务器转收发，明明就是行内中人，怎么会隐姓埋名，躲在基地里干打杂的工作？我的学生追踪发现，他们用的代理服务器有部份就设在国内，我想，在这三个人身上继续追查应该是你这位反情报专家的事了。”
“这是北海道的冷鲜海胆，暴露在常温之下宜速食用，免得流失了风味。”
“我在跟你说正事。”
荆相印放下餐叉的同时收起满脸的故作委屈，正色说道：
“好，拧不过你。玲瑶，据我所知，这三个人都很低调，平常并不张扬。显然你的科学化管理足够到位，才能发现这三个隐密的特别人物。”
老男人的纯情表演不但没有收服冰山美人，反而引来柳眉倒竖的怒斥：
“据你所知！荆相印，你给我说清楚，你知道这三个人？你在我单位里到底插了多少人？”
“别发火，玲瑶，美女发火就不好看了。”
“别恶心人了，有我这么老的美女么？把事情说清楚先。”
“不老不老，你在我心中的影像从来就没有改变，别皱眉，我说。妳得知道，为了安全与保密，情报工作必须是单线，并不是有意瞒你。不过既然现在你已经发现，这个部份自是不需要再瞒了。人事室的董祥光是基地筹备时就安排进来了，库管的方继华也是我们的人。玲瑶，整个哥摩拉计划在国内的保防工作就是由我们国安部负责的，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陈玲瑶瞪着荆相印看了一会，才吁口气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采购科的展迎风有问题？”
“好，看来今天的花前月下是百分之百泡汤了，只能严肃的谈工作。玲瑶，次渠基地保防工作最让我头疼的就是，我的手下无法渗入你的网路部队。我们当然知道妳指挥的英雄好汉是那些人，但是你说的没错，这些网路怪胎个个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极品，拿天底下所有的凡夫俗子乃至于国家干部当垃圾。好处是，连我们这种专家都难以渗入，国外势力就更不可能了。而你们的主机房又是由科工委和国防大学的专家直接管理，可以说，核心部份大体是令人放心的。但是也正因如此，如果不是你运用技术持续追踪，像展迎风这种隐藏在外围的角色我们根本无法查觉。所以，玲瑶，在安全工作这一块今后应该加强你我之间的横向联系，我想这一点你应该认可。”
“那这个人要怎么处理？”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不论是为了你个人的安全还是处理反间的最佳方案，今后你如果发现任何可疑对象，都不能与其产生直接接触。一方面避免打草惊蛇，二方面我们还得持续追踪，以求一网打尽。”
2011年06月04日0830密云水库小平房
等级：速件发文者：圣女收文者：大师CC：国安部喂主旨：网路指管权限
1.兹重申本人主管业务的安全防护布建要点如下
2.我国互联网枢纽为四组镜像根服务器，本处采用任播技术，已完成二十处保密的待命影子镜像根服务器基地。任何时段均有八处值机，每组镜像根服务器配置一组影子，一组备份影子，全年无休。
3.我处已完成一组云数据库，三组关系型SQL中央数据库，这些关键资产的主防护在于我处建立的安全闸口，闸口位于数据库连接池(DatabaseConnectionPool)。
4.安全备份的真正关键在于另外五组分建各地的古典数据库，这五组数据库不接受访客查询与存取，只负责数据保存与管理，人力延时更新周期3/9/33/64/95天。除非遭到核弹物理攻击，否则这五处数据库将是我国与网路攻击绝缘的信息资产防线，因为无法攻击，所以无法摧毁。
5.次渠主基地机房建于地下六十米，与地表办公楼横移位差一千二百米，其地表为加拿大针叶树纸板打浆还原分装厂，不可能遭受西方势力的物理攻击。
6.本人认为关于安全防护的国家架构必须对外保密，而国务院工业与信息化部与外商的互动过多，所以上述摘要陈述的内容不宜向其做过多披露。建议由赵办向该部做出保证与承诺，本处工作内容将不会对我国境内四组镜像根服务器的常规运营产生丝毫影响。
7.本人依权责拒绝工信部的要求，本处作业不可能对一般公务官员简报，主基地与各处设施更不可向其演示。
这实在不能称之为情报摘要，充其量只能说是陈玲瑶博士一份硬梆梆的声明。工信部要求了解赵办的网路安全配套作业，是因为担心影响到国际互联网的流畅运行，而圣女的回复就是直接一碗闭门羹，国务院官员休想插足自己的地盘。而唯一看起来比较软的建议其实简直是一道命令，因为，赵办并没有别的选择。孟远亭只能苦笑，科学圣女眼里根本看不见人间烟火，看不见那些平日颐指气使的官员。反正赵办这二十年来已经当尽了恶人，各路衙门为之侧目，再恶一回也就是莫可奈何的这么滴了。
只不过，圣女根本不给人沟通机会就砰地一家伙关上了门，其实几年前信息产业部改组为工信部，把国防科工委的大部份业务给划拉了过来，负责国防相关高新产业的研发调度，当然也划拉过来了大批科工委的干部。这个圣女连自己人也照防不误，大师却没得脾气，因为，近三个月前国安部来打过招呼，次渠基地可能遭到美国中情局初级的外围渗透。
2011年12月19日德拉瓦州伊斯顿市
等级：绝对机密发文者：H1收文者：大师CC：主官1主旨：灯塔
1.情报委秘密听证会于今日中午结束，女王蜂在六天会期中进行过两场简报，始终列席备询。
2.女王蜂说明灯塔软件功能与初期应用。
3.NSA对灯塔的初期应用已侵入朝鲜、古巴、伊拉克、伊朗等国的互联网，朝古两国的网路应用并不普及。
4.去年造成全世界震撼的震网病毒(stux)正在逐渐露出真身，遭到各国专业防毒公司追杀。女王蜂说明，自然世界永远是先有病毒杀伤，然后才有医药公司和专家研究疫苗，互联网世界也是一样。而伊朗核工业的瘫痪已经证明了震网的威力，国安局资助的研究将快速开发新型病毒，这种病毒足以间接造成硬体毁伤，是真正的信息炸弹。
5.女王蜂简报辟有中国专章，因朝鲜并无根服务器，基于明显的政治与预算经费原因，其门户与L组镜像根服务器设于大连的分组相联。灯塔经由该组服务器进入朝鲜，顺便观光中国。
6.灯塔已完成朝古两国网路结构图测绘，进入即时更新结构映射的监视阶段。
7.灯塔与植入芯片的木马和病毒联手，朝古两国互联网不堪一击。
8.情报委决定择期另行开议女王蜂的提案。
女王蜂在三年前协助开发这套恶意软件，原名为Beacon，应用在这个行业里的意思是照亮互联网路径的电子信标，但是也可以翻译为灯塔，而灯塔的含意更贴切。朝鲜和古巴这两个穷国的网路事业起步未久，而朝鲜更人为限制用户准入。吊诡的是，正因如此，即便是美国把朝鲜的互联网软硬全拔光，对这个奉行先军政治的扭曲国家也产生不了多大的影响。可是，女王蜂在听证会期中滔滔不绝的大献殷勤，正是为了她的中国专章。.
Beacon经由L组服务器进入中国，瞎逛了一个月的结果令洁西卡狄恩惊出一身冷汗，这帮狗娘养的黄种人会洒豆成兵妖法么？中国网民竟然与美国总人口相当，两亿多。我曹，还在以每年千万级的速度增加，各级服务器近二百万，同步飞速成长。虽然beacon可以尽情窥探，可是窥探的结果如何评估？如何筛选？朝鲜二十几万用户，不到一千个网站，绘制结构图用了半年以上的时间。如果仍然只有目前的人力，完成对中国全部的网站测绘需时，嗯，最少一千年，如果中国网站不再增加的话。
从听证会出席名单看来，网路作战的组织架构更清晰了，现在主其事的改为国家安全局，国防部信息系统局是协办与共享单位，但是这两个研究电子信号的单位只负责坐办公桌和编程工作台，外勤活动的主角还是中情局。
女王蜂加入美国网军，第一次出手的震网病毒就展现出宗师气派。这种病毒专找微软视窗系统的漏洞，隐身入侵与寻找漏洞的能力背后是复杂精密的结构，并非天才型骇客可以独立完成的杰作，而是大批人力复杂运算的结晶，也只有政府经费支持、人力调拨与行政保护之下才可能完成。去年指向性侵入伊朗互联网之后，专门寻找重工业基础设施下手。从电厂钢厂石化厂到铁公路与机场无一幸免，而最令美国和以色列头疼的布什尔浓缩铀核工厂遭到全面入侵，百分之六十以上的电脑当机，超高速离心机停摆，工厂停止运营。
美国在西亚中东的心腹大患豁然而解，狄恩赢得了无与伦比的赞叹与掌声。因为电脑病毒虽然针对的是软件，并非直接破坏硬体，但是，震网病毒专挑大型工业设施的电脑管理系统下手，窜改得面目全非的系统命令石化厂或钢厂炼出整炉废料，或是透过虚联或过载指令，照样可令电厂机组烧穿停机。虽然不能报废整组机器，调整修复到重启也是旷时废日。此番伊朗浓缩铀工厂遭劫，令美国在谈判桌上底气十足，大为风光。
狄恩女士提议大幅增加编制，从事针对中国的探索行动，初期预算二百七十二亿七千万美元。这是个不可能的数字，但是女王蜂发出令人毛骨耸然的警告，如此增幅也只能缓步缩小差距。如果国会吝于拨款，野心勃勃的中国可能并不小气，可于几年之内迎头赶上。
但是，Beacon其实就是完善版的探针，主要考虑的是自身反侦查隐身。它的功能偏向于监控而少于破坏，就像是只带了两枚轻型导弹的隐形电子侦察机，真正大规模的盗取与破坏还得靠女王蜂提到的木马与病毒程式。软件渗透迟早会遭到杀毒与防火墙的追捕，但是情报委诸公很清楚，像英特尔、高通、赛灵思、德仪这些芯片大腕早就有了默契，在国家安全大帽压顶和自身利益的考量下，很多芯片在制造时就嵌入了后门程式。也正因如此，为何还要投入如此巨资？而且还只是初期预算。
H1并不清楚二号主官的变种人计划，她忧心忡忡的研判，虽然情报委有不少同情票，但是如此庞大规模的亚局级补充预算实在骇人听闻。最可能的结果应是促成下一轮会议的讨价还价，取得一个折衷数字之后，协助女王蜂闯关预算委员会。根据林思映在国会的经验预测，这个数字应是将近而不到洁西卡狄恩要求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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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玲瑶皱起眉头，将桌上那束扎着缎带的玫瑰花一把扫到字纸篓里。无聊，肉麻当有趣。她指挥的硬体工程师花了一个月时间，完成机房内部和联外的布线与测试，今天终于开始安装第一组影子镜像根服务器和储存池的架构。安装、测试，又得耗费两个月时间，接下来软件试运行那更是没日没夜的永无休止。虽然科学帮的旗号早已不存在这个凡俗人间，但是，身为宇宙漫游者，谁能有兴致搞这种花前月下哥妹情长的把戏？那个人间废物的将军，居然有这种老脸皮每月此日送花，看到这束精美的花朵就令陈博士气不打一处来，恼怒万分。
这组所谓影子镜像是相对于设在瑞典的真实一级网络根服务器而言。网路世界是根据UDP协议来做信息传送的查询和回应，这个协议规范了512byte的长度，也规范了全世界总共13组根服务器的网路秩序，从A到M，以单个英文字母命名。这个秩序统治了整个虚拟世界，其中有四组设在美国，其他九组采用随机技术分置于多处，其中只有一家日本机构WideProject，一家荷兰的RIPENCC，以及瑞典的一家数据公司，Autonica，另外六组仍是以美国为根据地。
中国信息产业崛起时，网路世界已无空余的阵地，这十三组根服务器没有一组在中国。不过，虽然网路空间无国界，但是中国拥有全世界最庞大的用户群。所以在中国陆续设立了F、I、J三组镜像根服务器，所谓镜像，就是同步复制真实根服务器的所有信息。第一组F是国际网协ISOC，老窝在美国维吉尼亚；第二组I就是今天完成施工的瑞典Autonica；第三组J还是美国人的，VeriSign公司，总舵在加州山景市。
影子镜像根服务器是经由特殊设计的回路，和真实世界的中国镜像根服务器在断开、串联、并联之间切换。平时所有的信息只是悄悄流过，可是一旦网路世界大战爆发，“褒中计划”将有权选择，如果互联网发生全球大面积瘫痪，中国可以立刻切断中国镜像根服务器的国际接口，如此国内网点以中国镜像根服务器为枢纽，可以由国内的域名服务器来解析，保证国内网路正常使用。这时切断联系的整个中国相对于国际互联网和美国根服务器而言，等于是一个独立的超大型局域网。
或者，另外一个选择是，如果中国遭到严重的境外网路攻击，并且怀疑这些攻击与外方控制的镜像根服务器有关，可以将境内所有的域名服务器改与影子镜像根服务器相连。中国境内的合法IP仍将畅通无阻，仍然构成一个中国网。而世界其他地区的互联网仍然与中国原来的镜像根服务器相联。但是，如果想要做到欺敌与反制还击，那么并联将必须欺骗原有的三组镜像根服务器，这将是一个简直超过人力负荷的巨大工程，而现在陈玲瑶正打算这么干。国内已经开始自主生产大型网路伺服器，廉价的伺服器加上政府补贴，如果能在几年内取代SUN、ORACLE和IBM这一类美国大鳄的垄断，一张欺骗美国根服务器的瞒天大网即将成形。
这张瞒天大网的主体是影子镜像根服务器？不仅如此，影子镜像根服务器是用来保障安全与欺骗真实根服务器的门户。中国之所以能在欺骗的同时继续运营境内网路，表面上是倚靠影子与真实的选择切换，而真正后盾是正在布建的北斗卫星系统。
当中国发现互联网世界已经拥挤得毫无空余阵地时，不可能把通讯安全寄托于境外管理，当世人以为北斗系统只是和GPS竞争的导航定位卫星时，褒中计划的第七个子计划赋与北斗无限制扩展功能，扩展方向主要就是瞄准通讯。目前全世界只知道北斗比GPS多了收发报文的功能，却不知道北斗正在等待，等待快速成长的电子产业开发出负担得起的超大带宽收发与控制机房和卫星载体。当卫星通讯带宽扩容到第一阶段时，次渠子基地将会遍及各省。这些地面平台与天基卫星联线，当传统互联网国际闸口截断时，基于北斗的超大型局域网带来双保险，可选择与境内F、I、J并联串联或隔断，当隔断时，所有境外攻击将完全免疫。
哥摩拉的两万亿美金经费没有一文钱闲置，所以，技术前景必须与商业可行性匹配。当卫星通讯带宽扩容到第二阶段时，天基北斗将不止三十几枚卫星，而是覆盖全球的三十几组加上备用星。二十年后的航太与电子科技将会给现代文明带来另一番面貌，其革命性改变不亚于APRA四十年前创建互联网。革命性改变当然带有中国特色，那就是，互联网主阵地不再是那十三组根服务器，新阵地在中国地面机房与天基卫星。
原来的十三组根服务器当然可以继续存在，只不过有线宽带和光纤网路被淘汰之后，传统机房将会失去前瞻发展性，只能代表原始互联网时代的通讯规范协议，却终将失去商业上存在的价值。布雷顿森林协议规范人类金融活动超过半个世纪，终将粉碎。原始互联网规范协议也一样，等待的是足够的前瞻性与市场诱因。当条件成熟时，足够共识与市场支撑将带来新的通讯网路规范协定，这十三组根服务器在本世纪过半之前成为废铁。
目前还说不上什么成就感，只能说是一份愿景的期许，偏就有人来添乱。堂堂国安部的中将，三番两次跑来探望自己曾经逮捕的刑满释放异性人员，这种事走到那里都说不过去。虽然赵办有神如魔法般的权力，身为平头百姓的自己又是褒中计划的大梁，可是人可以避不见面，却无法制止不让人家每月前来拜访。还有那些可恨的玫瑰，可恨到极点，是暗讽老娘带刺吗？去年向主官举报，要求制止这种骚扰行为，现在都还记得夏芜天一听到投诉时的表情，那是惊讶、怀疑、和强忍住不笑出来的压抑。他妈的有什么好笑？老娘又不是丑得没人要的男人婆，只不过是不屑于庸俗的男女之情而已。
主官当时拍胸保证，立刻向国安部兴师问罪，消灭这种影响工作的劣行。隔了一个月，荆相印照样被挡在门口，警卫士官也照样蹑手蹑脚把中将的玫瑰捧到自己桌上。
可恨到极点，不要脸的臭男人沆瀣一气，想到这里陈玲瑶就得忍住不流下泪来。那个夏芜天怎么说来的！人家是中将，你看我只是少将，可是人家风度非常好，直说自己是真心诚意，又说亡妻已经走了几年，孩子也大了，就想找个钟意的老伴。有些话现在想来还令人脸红，亏那个家伙有脸说，亏那个主官好意思传话。凭什么？进入哥摩拉以后就没跟他说过几句话，居然连续弦都说出口，我老了吗？只能当老伴吗？不是我没人要，是我不要人而已。咦！他说钟意我，什么意思？
2006年05月25日北京次渠
在陈玲瑶博士指挥下，大连市交通公安局、鲁能集团枣庄矿务局、黑龙江粮油总公司三个单位的网路服务器开始联线测试,同步切换到各自并联的影子服务器。陈玲瑶博士试验的第一个重点在于，一旦关闭国际闸口，设在中国的F、I、J镜像根服务器是否能够提供中国境内流畅的网路服务；接下来试验的，是三组企业真实服务器与影子服务器的切换。这个试验的重点在于，由影子镜像根服务器的并联监控来观察同步切换是否流畅，与域名解析服务器之间的波动是否能低于十三微秒，是否能瞒过真实镜像根服务器。
2006年10月21日宁波
美国这枚四年前发射的KH-14新型锁眼卫星再一次大驾光临，也再一次拍到几乎完全一样的照片，照片中有武警的巡逻车，还有维修加压泵站的工程车。中国共产党学起美国人的资本主义真是青出于蓝，至少，从卫星照片看来，这处半年前完工的战略石油储备基地已经进入正常运转状态。根据十几个大型油槽的直径判断，其储量最高可以达到三百万吨，加上大连正在兴建的储备基地，两处加在一起最多可以储放八百万吨。
八百万吨，如果摆在英国或是法国，足够25到30天的消耗，算是一笔够份量的战略储备。可是，在中国却只能支应不到五天，而美国和欧盟的战略石油储备标准都是六十天。西方军事评论家认为，中国想学西方建立战略资源避险机制，路途还很遥远。
凯达星十六号超级油轮前天一船载来三十二万吨原油，靠泊大连。这条船在巴拿马注册，船东是台湾的苏氏海运集团，这家公司不是一般，手中自有船舶和靠行委托经营的达到六千多万载重吨，是全世界散装船和油轮三大佬之一。事实上，波罗地海干散货指数BDI就是由苏氏父子推动建立的。
公开为中国官方代理的经纪公司都在期货市场上逢低买进原油期货，而暗中从事极隐密操作的，还有死猫建立的六十个委托帐户。原本是资本怪兽投机的工具，到了这六十个帐户手中却是反其道而行。如果追查起来，这六十个帐户也是见低利即抛，可是，抛来抛去，以及那些未见利而不脱手的，最后到期时都变成现货提单，落在香港、台湾、新加坡、马来西亚和韩国的几十个石油进口商手中。当然，还有小部份被中国的石油公司直接接盘。所有这些提单的承运商只有两家，其中一家就是苏氏，承运了大部份的液货，少部份进入中国的，则由挪威的另外一户海运大佬承运，这两家公司每年承运中国原油超过二亿五千万吨。
不论苏氏海运承运的期货转现提单目的港是那里，其实油轮都会开到香港外海之后换单，这在海运贸易市场是完全合法的，整船原油经过最后一次转手，被一家香港公司买下。像凯达星十六号这种二十五万吨以上的超级油轮开赴大连，十万吨的油轮开赴山东东营。
大大管道由大庆通往大连，本来是用来下水大庆油田的原油，可是现在大庆的生产仅供东三省所需，这条管道有了别的用处。凯达星十六号卸下来的原油被反向输送，经由大大管道送回大庆，秘密注入已经采竭的油层。
中国东北地区的地质结构明明显示应有石油蕴藏，南满株式会社早在1932年的九一八事变之前就发动大规模探勘，却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处处茫茫皆不见。因为，大庆油田深达六百米以上，以日本人七十年前的探勘技术水平始终无法测定。于是，在以中国为主的整个东北亚地区找不到中大型油田，南洋战略通道又被美国人卡住脖子，日本鬼子实在是没招了，这才被迫偷袭珍珠港，发动太平洋战争。物换星移，今天这几百米当年深不可测的岩层却成为最佳的天然屏障，就算是美国人把原子弹氢弹中子弹钻地弹全扔过来，也无法摧毁如此深埋的地脉。也就是今日中国天然的巨型战略石油储备库。
全世界的人脑都不可能理解这种中国逻辑，大庆西面的采区还在疯狂采油，东面的旧田却在往底层注油，这不是二百五加十三点么？嗨，这只能说是，政经分离，或者说，就是要让你想不到。
东营无法靠泊超级油轮，十万吨级靠岸后有油管直奔胜利油田，同样是注入。整个东营地区密布地方炼油厂和石化工厂，绝大部份仰仗进口原油，中间夹带几船注入地下，根本无法发现。
死猫帐户过去三年里买了三千多万吨原油，全部注入地下，还加上国营消耗中抠出来的节余部份，总共已经注入近五千万吨。这两处油田最少可注入三十亿吨以上，而开采设施全是现成的，只需要维护保养。如果真让中国人注满了，那可不是六十天，而是不仅足够一千六百天的战略储备量，也是一股撼动世界油价的力量。
死猫帐户去年开始操作黄金，黄金可比大豆敏感得多得多，因为它是货币发行准备。一年多的时间里只逢低买进了一百多吨，但是，加上官方公开采购的三百多吨，如果每年增加五百吨储备，十年后中国的黄金持有部位将会比2000年翻三番。
赵自强办公室的目标不是翻三番，要使人民币在下一场货币战争中坚挺不倒，中国黄金储备必须超过美国联邦储备，从四千吨增加到两万吨，死猫还需要再接再厉。
2007年04月19日德拉瓦州伊斯顿市
等级：优先发文者：H1收文者：大师CC：主官1主旨：网络司令部筹备处
1.今早0845开始召开成立网军部门秘密听证会。
2.出席作证者名单：
i.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署署长马文柯本中将
ii.战略司令部J6计划与政策署长格雷哥里劳伦斯少将
iii.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署网路中心主任洁西卡狄恩
iv.联邦通信委员会资深安全顾问安德鲁麦高文博士
3.研判情报委员会将为该案背书，下个会期将攻关预算委员会
身为面对二十一世纪文明的解放军新一代军官，夏芜天必须不断补习，才能跟得上这个时代。纷至沓来的各路信息在过去两年不断反映，美国将会把网军正式纳入编内的情报与作战体系。这听起来似乎是理所当然，其实必须下很大的决心。
能够在网路世界里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的都是些身负绝艺的英雄好汉，因为身怀绝艺，所以自认为是宇宙游侠，凌驾于所有文明束缚框架之上，目空一切。基本上全部反政府，大部份蔑视金钱，反资本主义，自认为不受法律羁绊，还有的干脆反人类文明，人们称之为骇客。权力拥有者要和这些怪胎合作，不但得冒极大的危险，极难管理，而且，人家还未必肯理睬你。
不过，H1在说明中介绍了这位洁西卡狄恩，柏克莱出身的怪胎，十二年前博士论文刚获通过，这位当年的美女就学以致用，扔个网路炸弹把国防部的网站瘫痪了半个月，据说是抗议驻伊拉克美军虐俘。联邦调查局花了近四个月的时间才找到她，当然美女正在准备答辩的博士学位也飞了。
尊重人民司法权利是有选择性的，狄恩女士被关押了一年多，既没有起诉更没有律师，只有各路衙门派来的审讯官，兴致勃勃的穷打听。最后是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署(AdvancedResearchProjectAgencyARPA)赢了，事实上网际网路原型就是这个单位四十几年前搞出来的。四十年前的APRANET发明了将数据打散为数据包，经由多路径网上传输到指定位址，再重组还原。十年后，扩充的ARPANET加入TCP/IP协议，发展成为今天通行世界的互联网。ARPA承诺洁西卡最大的工作自由度，洁西卡承诺任职期间不再恶搞国内网路环境，这位骇客教母率领徒子徒孙，投奔集体文明大祸害的阵营。
洁西卡没有任何照片曝光于媒体，但是关门听证会有录影，H1发来了几幅截图。明明应该是还剩两分姿色的熟女，夏芜天看着图片，如今却掩埋在一头杂乱枯涩的短发和未穿胸罩的烂T恤衫之下。如果仅凭这份嬉皮风格就下定论的话，那可就大错特错了，与会将军和官员们表达了对信息科技武器的渴望，然而，是这位过气美女，面对衮衮诸公，描绘出一幅网路时代文明末日的图景。
网路战争的性质与传统军事行动完全不同，不需要钢铁与火药的破坏或是精尖武器百万雄兵，也不需要百年工业经验的累积，只需要相对发达的网路环境中一颗聪明的脑袋。而越是信息文明发达的社会遭到攻击的破坏效果越显着，以美国为例，洁西卡明白指出，如果网路全面瘫痪持续相当时间，甚至可能导致社会秩序解体。
洁西卡提出的规划主要是两个部份，一支防卫部队大部份时间用于训练，警戒与遭受攻击时的处置，另一组人力专致力于设计软件，网上搜索与模拟攻击。骇客的世界不是以国籍界定的，而是以骇客的身份特质与功力来区分，不过，西欧和俄罗斯都有高手，亚洲是印度和朝鲜半岛，而最大威胁应该是来自孔子的故乡。
2007年09月16日北京八大处
历时半年的大搬迁终于在春节前结束了，八大处的优美山林之间原有六千多户军眷，被陆续搬迁到四季青乡几处美轮美奂的住宅小区。但是这并不是因为什么大规模的商业土地开发案，总后勤部属下的营建事业单位将这六千户丛林掩映的老式板楼澈底翻修，包括水电与安全设施。然后，赵办与总参情报部和国家安全部合作扩编改组的网军第二部在此正式展开作业。
“天梯计划”是MUTANT的第五个子计划，下属的网军分为三部，第一部仍由总参管辖，职司对外的情报搜集与黑客行动，相当于网路正规军；第三部仍由安全部管辖下属的网警，职司网路治安，相当于网路武警部队；赵办电子信息产业处直接管辖的是第二部，职司网路反情报作业。除了监控黑客入侵以外，最重要的职能是编写与抽换真实数据，不论是国家电网、潜艇特种钢板的规格、黄金储备、金融机构的外汇部位，还是新疆棉花的产量，涵盖所有褒中计划项下装备的影子服务器。这些战术节点都被陆续抽换仅仅百分之三的关键数据，真假混杂的信息和真实信息分别储存在真实服务器和影子服务器里，网军二部的任务就是实时造假，实时更新，专门用来伺候那些偷偷摸摸的国外网贼。
八大处的天梯网军负责网上攻防，次渠的褒中网军负责保障安全的网路工作环境。
2007年12月04日1050北京次渠
那束玫瑰静静立在走廊书架上的窄口瓶里，花瓣上甚至还有两粒晶莹的水滴。自从两个月前秘书小林擅作主张弄来了那个花瓶，而虎姑婆只是看了半眼就自顾走进办公室，从此就形成了一个不再直接送进垃圾桶的默契。这个时间点刚刚好，因为三个月前ICANN筹备的L组镜像根服务器开始装机，这一次中国终于有机会在筹备架设期间就把影子镜像服务器联线插进去。
因为互联网世界的快速成长，原机组扩容速度已经开始捉襟见肘，使得中国终于迎来了第四组镜像根服务器。ICANN的前身是美国IANA，一个政府机构，美国互联网分配局。虽然在各国抗议声浪下改组为民间非营利团体，可是组织章程明摆着仍然受美国政府影响。现在暗线光缆在架设期间插入，将使得次渠在真实主机启动测试时就已经并联，并联造成的微秒扰动将会被包容进原始测试数据。为了进行这个完美的工程，陈玲瑶忙得昏天黑地，或许是疏忽了那束玫瑰。
2009年05月29日北京次渠
“陈主任，荆副部长来了，他要求今天一定要见你，说是有重要的事。”
好像还是中将，不过，反情报局长已经荣升国安部副部长了。不是每个月四号来吗？还有好几天呢。每个月四号准时带来的玫瑰花，证明自己仍然还有女性的魅力，可是，主任抬起头来，不禁愣住了。武警班长手中捧的不是玫瑰，是一束百合。
难道荆相印家里出事了？虽然过去六年里和这位神憎鬼厌的将军总共只说过不到二十句话，虽然这些话都是些“我不想见你”，“没什么好聊的”，“你走”之类的，可是，六年如一日的娇红玫瑰今天忽然换了洁白的百合，陈玲瑶脸色大变，站起身来抢过百合奔向门口。
“你出什么事了？”
“陈玲瑶博士，想请你今天和我一起去见一位我们共同认识的人。”
荆相印的脸上看不出蛛丝马迹，搞特务的就是这个调调，半老徐娘又恢复了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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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05月29日北京海淀公安局拘留所
荆相印进了囚区，看来他倒不是第一次回到这个地方，一点都不陌生。陈玲瑶走进那间空荡荡的囚室，双脚如同被钉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动弹不得。二十年了，没任何改变，就是这一间囚室，三面灰墙，一面无情的栏杆，墙上一方高耸的小铁窗，渗入一缕吝啬的阳光。
“你又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是要我见证你的忏悔么？别混充好人喽！”
“除了妳和梁夫人以外，我想我是唯一能读懂你师父的人，今天是林宜芳的二十周年忌日，你不觉得我们应该来看看她么？”
“你能读懂我师父？别高抬自己了！”
一名老警察走进来，将手中的铝盆摆在小窗下。他抬头看着陈玲瑶，揉眼说道：
“您就是当年的小陈？荆部长说您今天会来。唉，你现在是大博士了，一晃眼二十年，荆部长不说的话咱家还真认不出您。”
“你是？”
“我是拘留所所长老刘，当时我调进来当差才一年多，您来探监的时候我接待过啊！后来您自个儿也进来了，您还有印象么？”
荆相印从提包中取出厚厚一迭文件，蹲下来掏出打火机，将一张张文件送进火盆。白百合摆在盆前，盆里逐渐飘起青烟，青烟中只听那老刘还在聒絮。
“每年到了五月中以后，我都会尽量把这间囚室空出来，夏部长当年还是副处长，除非是在外地出差，否则每年今天他都会带花来。”
这算是老套的祭拜么？老警察的话在青烟中飘荡，听得并不真切，一截未烧烬的纸片随热浪飘起，飘到陈玲瑶面前。那是针式印表机专用的边孔打印纸，市面上早就已经淘汰，荆相印居然还费心存货，也算是有心了。纸片上的残迹不是文字，是一条条指令，是用古老程序语言编写的指令。阵阵晕眩袭来，如同正在被铁锤连番敲打，陈玲瑶艰难的伸手试图扶住墙边。每一行，每一行编程语言都曾经是那么熟悉；二十年，二十年中的每一天都试图忘记，今天却在这锥心之地重现。那是当年科学帮编写的北大人工智能一号软件，BAI-01，到后来师父竟以身殉，陈玲瑶至今没有一天能够真正抹去心头的记忆。
“荆部长，梁馆长今年比您早两个半小时就来过了，您今年要接陈博士，而梁馆长回美国得赶搭飞机，她跟您打过电话了！”
室中陷入一片沉默，默默看着文件终于烧尽，荆相印站起身来，渐淡青烟中传来清冷的声音。
“谁是梁馆长？这些年来你背着我都干了些什么？你！”
“梁馆长也是你我的旧识，二十年前那位美国人类学考古专家，记得么？你们当时在背后说人家是犹太大波妹，那位赫胥伯格小姐。赫胥伯格博士回到美国，辞掉布朗大学的教职，半年之后又回来了。她进入当时还在天桥的自然博物馆当研究员，后来嫁给你们北大那位才子梁君白教授，所以她现在是梁馆长，梁夫人。当年你犯了窃密和危害国家安全罪，师父死后你在动乱之中受审，判刑。其实拘押期间外面发生了太多事，可是玲瑶，你一直不肯给我机会说。”
“所以你们就搞这些虚情假意，好安慰自己的良心？庸俗！在科学眼里，人间的繁文缛节根本就没一点真实意义。人死如灯灭，我师父死了，那就是什么都没了，连一粒微尘都不是，不如牛粪蝼蚁。你懂不懂？”
“我不懂，我只是一个军人，中将和中士一样，只是国家机器的一颗小螺丝钉，就是一粒渺小的微尘。身为反情报军官，当年是我负责窃密案，是我逮捕你师父，可是也是我通报国防科工委和国防大学这些单位来鉴别。你师父有了学以致用，更上层楼的机会，却在出狱前夕自杀，当时我接受不了，我无法解释。玲瑶，妳不要笑我，专业反情报工作也得靠推理，思路必须有逻辑性。”
老警察弯身收拾地上的火盆，低着头说道：
“当时局里大地震，党委和局长都因为这件怪案被降职，毁了前程。拘留所长被隔离调查，连我这个当年菜鸟都被审讯了半个月。”
老刘捧着那一盆灰烬，走出囚室时犹疑的停下步来，隔着栅栏轻声说道：
“别怪我多嘴，陈博士，您说人死如灯灭，真的是。荆部长前几年回来，跟我说起当年的事，高深的学问我听不大懂，不过，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该用二十年人生最美好的青春折磨自己。”
凡夫俗子的话语如同炭炙火红的钢针，直刺满是旧创的心房，在这青烟未尽的小室中，仿佛浮现了二十年前那张不锈钢台床。林宜芳美丽洁白的胴体直挺挺躺在冷冰冰的不锈钢台上，陈玲瑶却似乎看到一个蜷曲在**里的胎儿，包裹的羊水化为柔晕光芒。
“也许当时在你们心中，以为搞安全工作的都是东厂锦衣卫，铁面黑心的刽子手。你并不知道，当时我完全陷入迷惘，我不知道我是那里做错了，我不知道我是那里疏忽了，竟然有一个美丽而前途光明的科学家因为我的工作而自寻死亡，半年后我找到梁馆长。”
看着荆相印走出暗影来到小窗之下，那半缕阳光一削而过中将的脸庞，陈玲瑶默默的背转过身子。
“北大人工智能一号软件花了林宜芳几年心血，代表她人生理想前进的方向，实验结论却是人类不如蟑螂。你师父离开人世和当时的动乱无关，也不是因为遭到拘留，是因为她人生理想的幻灭，她不可能接受万物之灵不如蟑螂。”
“如果你问心无愧，为什么每年忌日来这里献花？”
荆相印捡起水泥地上的百合，走到陈玲瑶身后。
“你可以继续对整个人间冷漠，你可以继续封闭你自己，你可以继续无视于我这一粒微尘。但是，不论人类在这个世界还能存在多久，即使撇开人类文明所有的框架和座标，一加一的概念等于二，二氢加一氧可以合成水。科学的宇宙不因人类而改变，是人类在改变自己。人的世界除了科学和逻辑，还有情意感，还有与生俱来的贪嗔痴，还有挥之不去的佞妄虚。我知道，科学眼里没有天使魔鬼与灵魂，花献给逝者，是抚慰还活着的人。我想告诉林宜芳，如果她二十年前没有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将会看到她专长的网路科技正在快速改变人类文明，不知道前途是兴还是亡。科学不是文明的主宰，人的世界应该由人作主。如果她今天和妳我在一起，我想她会发现一件事，是兴还是亡，是人还是蟑螂，并不是由科学决定，探索科学的同时挣扎人性的枷锁，选择的权力目前仍然握在人类手上。”
2010年05月20日德拉瓦州伊斯顿市
等级：优先发文者：H1收文者：大师CC：主官1主旨：女王蜂
1.前日与公象飞往巴克斯岱尔空军基地，参加网络司令部内部揭牌仪式。
2.狄恩女士未现身，未列入司令部staff名单。
3.建议配赋迪恩代号：女王蜂
美国成立建制内网军，这是意料中事。不过，这支网军隶属空军，担负的是纯军事任务，负责维护军用网路安全，攻击敌军网路节点，这与洁西卡狄恩当初的规划差距万里。绝对不止网络司令部，美国网军主力并不在此，H1在过去几年紧盯网路作战规划，得到较为清楚的结论。
狄恩只是一个没有正式高等学位的社会边缘人，H1却要求赋予代号，表示将列入哥摩拉情报监视网络。因为，中情局得到国家安全会议支持，曾经尝试向国会要求额外活动经费，成立更大规模的网路部队。这种要求骇人听闻，因为网路监视活动剥夺了所有人民个体与企业的隐私，如果正式列编预算公之于众，将造成巨大恐慌，所以连第一步的情报委员会都未能过关。
从那以后，中情局网路部队活动就脱离了国会的视野，但是，当初在会议中支持秘密网军的狄尼洛仍然与中情局私下讨论。H1从东一拳西一脚的杂乱信息中梳理出洁西卡狄恩的名字，两年多跟踪下来，终于确认：中情局看上狄恩，因为她编写的一套蠕虫软件。这套原名探针(probe)的窥伺软件展现了卓越的隐身侦察能力，正符合情报处需要。于是,中情局提供法律援助，得到司法护身符的狄恩和徒子徒孙加入了中情局。
中情局介入之后，提供资金与大批配套人力，要求狄恩女士深度开发探针，因为原版探针只是个探路的偷窥狂，还不是大规模破坏的恐怖攻击型病毒。这个深度开发的产品被命名为震网(Stux)，狄恩被计划的宏伟规模吸引，离经叛道的网林宗主终于同意与俗世政府合作。
狄恩并不知道这个计划的资金源头，早在小布希执政时就启动了一个网路武器研究专案，奥巴马今年下令扩大规模，计划被命名为“奥运会Olympic”。
在参议院工作多年，林思映你是秘书助理党里头的女王蜂还差不多，女人对女人，是不是连脊背毛都会竖起来准备死斗一场？看着这份长篇情报说明，夏芜天只能苦笑着摇头。H1推断狄恩应是隶属情报处，归副局长陆伟格管辖，她的第一项工作是参谋顾问，根据她的建议，中情局提报国家安全会议，要求联邦通讯委员会拨款，增建与升级四处联邦备份数据库。第一处在内不拉斯加州的欧弗特OffuttAirForceBase，也就是战略司令部总部；第二处在科罗拉多州夏延山的花冈岩洞库里，也就是冷战时防备核打击的北美防空司令部；第三处设于联邦第二储备区，也就是联邦第二储备银行位于纽约曼哈顿的储备金库底下，全花岗岩地库存有全世界最大量的黄金，以及足以抵抗中型国家军队攻击的安防；第四处采用古典的每天人力传递数据，以防网路全面崩溃或是遭到入侵，设于首都附近维吉尼亚州雷斯顿的国际互联网协会(ISOC)。
这些工作都可以合法的申请预算，女王蜂乃至于中情局只是推动进行。狄恩的主要工作是领导一支隐密的网军，还好这群怪胎并不是贪得无厌的物质狂，大多是属于精神变异的饥渴症。饶是如此，仍然挤占了中情局大量文职雇员的编制，还得与国防部信息系统局分摊经费，资源共享。
2010年6月29日0930维吉尼亚兰利中央情报局
约书**报摘要：等级－优先收文者：红衣主教主旨：中国网路产业即时更新通报
研判在北京地区除了次渠以外至少存在一处大型网路机房设施，目前不知是服务器机组还是中央数据库,正在追踪。
约书亚属于中情局编制内的外勤，行动处的非法特工。所谓非法是对中国而言，因为约书亚没有外交官之类的掩护身份，而是一位外资公司在中国的经理。情报摘要显示中国互联网事业的飞速发展，高歌猛进。他的线人持续发来中国扩建网路设施的数据，可惜的是，中国去年内部制订严格的采购法，列出官方采购限用国产品的清单，而服务器主机和存储设备高踞前列。
陆伟格摇了摇头，今年初中国科学院宣布建成全世界运算速度最快的超级电脑。而根据陆副局长对中国的了解，官方宣布的时间点其实并不是建成，而是已经完成系列测试与至少一组商业运行。这在中国早已相沿成习，他妈的，去年的建国六十年天安门大阅兵，大型预警机和歼十战斗机在各国显要面前惊艳登场，小布希夫妇笑得好酸。其实中情局的卫星侦照看得明白，歼十已列装四个团，其中两个团列装两年，已经形成战斗力。不过，中情局相信歼十A型的列装速度将会放缓，因为，大幅改良的歼十B已在四川试飞。
中国这些年投入巨资发展科技产业，但是毕竟属于后发，虽然主机和高级光纤电缆这些大项目完成了国产化，可是多如牛毛的周边设备和配件却来不及全部开发。约书亚在网上钓鱼，去年买通了一个隐伏于次渠基地的线人，那个地方采购了大批进口的复合材料防静电地板，防静电束线器，转接盒和稳益器。情报摘要指出，通州次渠这处基地位于开发区，附近有两路入京供电的高中压变电所。可是，三层主楼的基地加上所有配楼，也只有一万多平米的使用面积，而且大部份是办公区和库房，陆续采购的高级防静电地板足有三万平米。虽然那个线人并非库管，但是小学生也算得出来，次渠并非主要使用场地，北京地区一定另有不只一处大型硬体设施。令约书亚怀疑的是，中国早已签署国际互联网协议，也入驻了四组镜像根服务器，就商业而言，设备扩容并不需要如此保密。
2010年11月12日0930华盛顿特区国会山庄
情报备忘录
收件人：参议院情报委员会
抄送：国防部信息系统局
发件人：陆伟格
日期：1112-2010
主旨：Axi小组
根据贵委员会于本月八日秘密听证会针对互联网安全环境所提要求。参照本局情报来源分析，兹提出补充说明如下,本说明包括本局在会中提出阶段性结论与对策建议的解释：
1.我国民间各中大型企业与联邦政府各职能部门皆已建立适当的信息防护系统,包括严密的防火墙与授权等级分隔等等。
2.国防信息与指挥系统、财金部门与工业安全部门皆已建立隔离于互联网外的独立网路。该等独立网路拥有更严密的防护系统，与互联网之间的数据交换建有人力与自动监测作业规范。
3.对于遭受网路攻击的损害评估，本局认为有必要进一步说明如下：
a.对我国互联网的全面攻击将造成暂时性全面瘫痪，并形成某种程度的经济损失。这种损失多是由于时效延误造成商业行为的降低、取消、错乱，同时鉴于近年来社交与媒体网站的全面普及，网路瘫痪将造成较大规模社会恐慌。
b.舆论与部份学者声称全面网路攻击将造成社会解体与文明崩溃，乃是不了解我国网路环境安全防护的危言耸听。本局已于听证会中详细介绍国际互联网根服务器与域名解析服务器的分布，我国拥有占绝对多数的控制力。网路攻击只能毁伤作业程式与数据，并不能直接造成硬体与线路的物理毁伤。所以我国所有网路节点皆建有处于隔断状态的备份，一旦发生上述网路战争，我们的网路部队将可以立刻关闭互联网闸口，肃清入侵者之后更新防火墙，然后启动备份系统与数据，恢复运营。依我国目前掌握的技术能力，只要具备适当协调管理人力，将可于12小时内解除骇客入侵造成的威胁，于120小时内消解敌对国有组织全面攻击造成的伤害。
4.基于上述说明，我们现在可以明白，在这种安全防护规划之下，我们最大可能损失将仅存于入侵开始到停机检测的时段，不可避免的损失若干数据。由于目前无法对网民恐慌焦虑进行量化评估，所以这个部份不予核计。
5.本局严正表明，唯一真正造成对我国严重伤害的全面网路攻击可能性只是逻辑性存在，这种攻击必须同时袭击分散于我国各地九组无数台的根服务器主机，以及分散于几处可抗核攻击的中央备份数据库，如此才能将文明的彩色记忆抹成空白。然而这些数据库不但各自独立作业，而且有部份采用人力传送，以防网路全面渗透或是延时攻击。只要有一台数据储存装置存活，所有对我国的网路攻击都将如昙花一现，短暂的恐慌将可凭借技术手段在以小时计的时间内消弭。
6.基于上述说明，我国在技术与硬体建设方面已具备上述能力，但是必须建立全面协调防护与指挥监控的人力，这组人力必须具备极高效率。所以本局严正建议，应立刻筹划适度合理的预算与编制，组建拥有统一事权的网路安全情报单位，在联邦政府有效管理下，达成防止上述情况发生的使命。
经本局情报处与国防部信息系统局合作分析研判，兹由本人负责提出潜在威胁评估摘要如下：
1.网路骇客并无明显国界，只要具备适当防护系统，游侠式骇客对门户网站或社交网站的侵扰并无可持续杀伤力，真正威胁国家安全的在于敌对国全面网路攻击。
2.全面网路攻击可能性与全面核战争可能性的性质区分在于：一枚核弹摧毁一根国之肋骨，两枚核弹摧毁两根国之肋骨，而网路攻击必须同步打断所有的十二对肋骨，否则攻击效果趋近于零。鉴于这种网路世界的特质,目前并无任何国家已经具备此等攻击能力。
3.理论上有发展全面网路攻击潜力的国家为印度、俄罗斯、中国。印度缺乏有力动机，正处于盘旋下降调整的俄罗斯缺乏相应整体国力，正在盘整上升的中国具备技术潜力、国力与动机诱因。
4.贵委员会根据Mandiant公司举报提出中国人民解放军61398部队，本局曾应用中国大陆地区布建资源进行核查。该单位位于上海浦东新区，应属于负责军用网路安全环境的网上宪兵，并无发动全面网路攻击的显着能力。
5.本局临时调用人力资源，并聘用民间专才进行隐密追踪，寻获若干痕迹。相信中国大陆地区另有一拨真正专业的网路菁英，正在窥伺我国网路安全环境，本局赋予代号：Axi小组。
6.目前无法确认Axi小组属于中共建制内攻击部队或是民间专家，但是该小组将是我国面临最大的网路挑战。如果本局增加预算与人员编制，将可进一步廓清这一本世纪最大的新型威胁。
7.本局在中国地区情报来源保密。
以上文字由本人负责，如有任何疑问欢迎来电垂询或约期面晤。请查照。即此
RalphLudwig
DeputyDirector,CentralIntelligenceAgency
2011年03月04日1240北京亦庄塞纳印象
“先生，请让我来为您开酒好么？”
“啊，不行，请你不要剥夺我开瓶的乐趣，不过你放心，开瓶费我照付。而且，这种Brookstone气动式开瓶器弄不好会搞得满瓶都是软木渣的。”
除了法式牛排配芦笋以外，荆相印还点了鹅肝和海胆，服务员退了下去。看着副部长操弄那具像针管一样的压气式开瓶器，陈玲瑶博士淡淡说道：
“荆副部长，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
“玲瑶，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可不可以别说我的职称！妳可以喊我的名字，如果你觉得我不够资格，也可以喊我老荆，老怪，甚至一声喂都可以。”
“那好，喂！你怎么会带我来这里吃饭？竟然还预谋了拉斐。正庄拉斐一年只生产五万瓶，广东东莞一年就喝掉十万瓶。你手中的也是西贝货。”
“你喜欢吃西餐，喝咖啡只加纯奶脂不加糖，如果有的话你会加六滴琴酒，而象样的西餐厅只有这里离你办公室最近。”
“你跟踪我？你滥用职权，还是你仍然怀疑我是特务？”
“冤枉，你应该知道，是你的工作使你成为重点保护对像。至于这瓶酒，可是有人从拉斐酒庄直接带回来的。陈大咖，从第一次邀你出来到今天这一顿，我可是已经等了好几年。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冰山美人主动约我出来吃饭，真得好好的感受一下。”
包厢里没有别人，陈玲瑶稍显局促的挪了挪身子说道：
“你是搞反情报的专家，顾名思义，就是专门破获针对我国的间谍案喽？”
荆相印放下正在品味的闻香杯，凝望着陈玲瑶叹了口气。
“是的，全世界两百多个国家都有公民在中国活动，如果把商业间谍也算上，有一半以上在中国派有情报搜集人员，有的友好，大多数隐密。妳怎么会关心起我的工作？难得在这种地方约会，一开口就谈工作，妳真懂得如何破坏气氛和男人的想象力，不愧是科学圣女。”
“谁跟你约会来的！别美了。我不知道你对我工作的性质了解多少，可以这样说，网路世界里没有真刀真枪，可是说到网上泄秘，我只能把你当成婴儿，连幼儿园生都谈不上。”
陈玲瑶边说边从提包中取出一个约有半公分厚的大信封，推给荆相印。
“想请你帮我查查这三个人，希望他们没有什么大问题。”
那是三份人事档案，厚厚的二十几页打印纸荆相印却只略为翻看了一下，然后目光停留在其中一份档案上。他抬头凝视着陈玲瑶平静的说道：
“居然想让我调查你手下的员工？妳是如何发现的？这三个人有什么异常？”
“基地里有上千号人，但是我们真正主力是躲在外面各地的一帮幽灵游侠，干的是编程和网上侦搜。这些家伙不受礼法约束，更谈不上什么坐班办公，偶而有个沟通工作的碰头会而已。这三个人都是勤务支援部门的，一个在人事股，第二个在采购科，第三个是库管。”
“玲瑶，我问你的是，你是如何发现的？这三个人有什么异常？”
“唉，好！防谁也不可能防你，是怕你听不懂。我手下这帮英雄豪杰在网上狩猎的时候通常会透过多层代理服务器转收发，是为了掩盖我们这支部队存在的痕迹。代理服务器解释起来比较复杂，这样子说好了，我们的金融部队出击都是透过海外避税公司或是商务律师的匿名帐户，经由这些帐户收支汇款。代理服务器就好像是这些匿名帐户，经过多次中转之后难以追查。当初基地成立的时候，我安排了几个学生，同步设立一个资料库，里面是所有已知代理服务器的基本信息。这个资料库一直在维持更新，网路世界的代理服务器成千上万，多如繁星，虽然我们不可能知道全部的代理服务器，不过这些代理服务器也并非都很好用。这个资料库监控着我们基地联外网路的进出闸口，对所有信息流动留下记录。”
“你一直在监控着自己的员工？”
“这是最基本的安防，即使不是为了防谍，一旦有人不慎开启了不熟悉的通路，招来恶意的访问者，就可能引来灾难性的后果。有了监控机制，就可以在追踪时省去不少时间。”
“所以你们的信息出入经常使用代理服务器，而你在这三人身上发现异常？”
“让我再说清楚一些，我们的网路高手全部使用代理服务器，但是他们绝大多数分散隐藏，并不在基地里办公。而基地里人事、采购和库管的工作是勤务性的，有什么必要使用代理服务器？他们使用的轨迹显示不止一层代理服务器转收发，明明就是行内中人，怎么会隐姓埋名，躲在基地里干打杂的工作？我的学生追踪发现，他们用的代理服务器有部份就设在国内，我想，在这三个人身上继续追查应该是你这位反情报专家的事了。”
“这是北海道的冷鲜海胆，暴露在常温之下宜速食用，免得流失了风味。”
“我在跟你说正事。”
荆相印放下餐叉的同时收起满脸的故作委屈，正色说道：
“好，拧不过你。玲瑶，据我所知，这三个人都很低调，平常并不张扬。显然你的科学化管理足够到位，才能发现这三个隐密的特别人物。”
老男人的纯情表演不但没有收服冰山美人，反而引来柳眉倒竖的怒斥：
“据你所知！荆相印，你给我说清楚，你知道这三个人？你在我单位里到底插了多少人？”
“别发火，玲瑶，美女发火就不好看了。”
“别恶心人了，有我这么老的美女么？把事情说清楚先。”
“不老不老，你在我心中的影像从来就没有改变，别皱眉，我说。妳得知道，为了安全与保密，情报工作必须是单线，并不是有意瞒你。不过既然现在你已经发现，这个部份自是不需要再瞒了。人事室的董祥光是基地筹备时就安排进来了，库管的方继华也是我们的人。玲瑶，整个哥摩拉计划在国内的保防工作就是由我们国安部负责的，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陈玲瑶瞪着荆相印看了一会，才吁口气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采购科的展迎风有问题？”
“好，看来今天的花前月下是百分之百泡汤了，只能严肃的谈工作。玲瑶，次渠基地保防工作最让我头疼的就是，我的手下无法渗入你的网路部队。我们当然知道妳指挥的英雄好汉是那些人，但是你说的没错，这些网路怪胎个个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极品，拿天底下所有的凡夫俗子乃至于国家干部当垃圾。好处是，连我们这种专家都难以渗入，国外势力就更不可能了。而你们的主机房又是由科工委和国防大学的专家直接管理，可以说，核心部份大体是令人放心的。但是也正因如此，如果不是你运用技术持续追踪，像展迎风这种隐藏在外围的角色我们根本无法查觉。所以，玲瑶，在安全工作这一块今后应该加强你我之间的横向联系，我想这一点你应该认可。”
“那这个人要怎么处理？”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不论是为了你个人的安全还是处理反间的最佳方案，今后你如果发现任何可疑对象，都不能与其产生直接接触。一方面避免打草惊蛇，二方面我们还得持续追踪，以求一网打尽。”
2011年06月04日0830密云水库小平房
等级：速件发文者：圣女收文者：大师CC：国安部喂主旨：网路指管权限
1.兹重申本人主管业务的安全防护布建要点如下
2.我国互联网枢纽为四组镜像根服务器，本处采用任播技术，已完成二十处保密的待命影子镜像根服务器基地。任何时段均有八处值机，每组镜像根服务器配置一组影子，一组备份影子，全年无休。
3.我处已完成一组云数据库，三组关系型SQL中央数据库，这些关键资产的主防护在于我处建立的安全闸口，闸口位于数据库连接池(DatabaseConnectionPool)。
4.安全备份的真正关键在于另外五组分建各地的古典数据库，这五组数据库不接受访客查询与存取，只负责数据保存与管理，人力延时更新周期3/9/33/64/95天。除非遭到核弹物理攻击，否则这五处数据库将是我国与网路攻击绝缘的信息资产防线，因为无法攻击，所以无法摧毁。
5.次渠主基地机房建于地下六十米，与地表办公楼横移位差一千二百米，其地表为加拿大针叶树纸板打浆还原分装厂，不可能遭受西方势力的物理攻击。
6.本人认为关于安全防护的国家架构必须对外保密，而国务院工业与信息化部与外商的互动过多，所以上述摘要陈述的内容不宜向其做过多披露。建议由赵办向该部做出保证与承诺，本处工作内容将不会对我国境内四组镜像根服务器的常规运营产生丝毫影响。
7.本人依权责拒绝工信部的要求，本处作业不可能对一般公务官员简报，主基地与各处设施更不可向其演示。
这实在不能称之为情报摘要，充其量只能说是陈玲瑶博士一份硬梆梆的声明。工信部要求了解赵办的网路安全配套作业，是因为担心影响到国际互联网的流畅运行，而圣女的回复就是直接一碗闭门羹，国务院官员休想插足自己的地盘。而唯一看起来比较软的建议其实简直是一道命令，因为，赵办并没有别的选择。孟远亭只能苦笑，科学圣女眼里根本看不见人间烟火，看不见那些平日颐指气使的官员。反正赵办这二十年来已经当尽了恶人，各路衙门为之侧目，再恶一回也就是莫可奈何的这么滴了。
只不过，圣女根本不给人沟通机会就砰地一家伙关上了门，其实几年前信息产业部改组为工信部，把国防科工委的大部份业务给划拉了过来，负责国防相关高新产业的研发调度，当然也划拉过来了大批科工委的干部。这个圣女连自己人也照防不误，大师却没得脾气，因为，近三个月前国安部来打过招呼，次渠基地可能遭到美国中情局初级的外围渗透。
2011年12月19日德拉瓦州伊斯顿市
等级：绝对机密发文者：H1收文者：大师CC：主官1主旨：灯塔
1.情报委秘密听证会于今日中午结束，女王蜂在六天会期中进行过两场简报，始终列席备询。
2.女王蜂说明灯塔软件功能与初期应用。
3.NSA对灯塔的初期应用已侵入朝鲜、古巴、伊拉克、伊朗等国的互联网，朝古两国的网路应用并不普及。
4.去年造成全世界震撼的震网病毒(stux)正在逐渐露出真身，遭到各国专业防毒公司追杀。女王蜂说明，自然世界永远是先有病毒杀伤，然后才有医药公司和专家研究疫苗，互联网世界也是一样。而伊朗核工业的瘫痪已经证明了震网的威力，国安局资助的研究将快速开发新型病毒，这种病毒足以间接造成硬体毁伤，是真正的信息炸弹。
5.女王蜂简报辟有中国专章，因朝鲜并无根服务器，基于明显的政治与预算经费原因，其门户与L组镜像根服务器设于大连的分组相联。灯塔经由该组服务器进入朝鲜，顺便观光中国。
6.灯塔已完成朝古两国网路结构图测绘，进入即时更新结构映射的监视阶段。
7.灯塔与植入芯片的木马和病毒联手，朝古两国互联网不堪一击。
8.情报委决定择期另行开议女王蜂的提案。
女王蜂在三年前协助开发这套恶意软件，原名为Beacon，应用在这个行业里的意思是照亮互联网路径的电子信标，但是也可以翻译为灯塔，而灯塔的含意更贴切。朝鲜和古巴这两个穷国的网路事业起步未久，而朝鲜更人为限制用户准入。吊诡的是，正因如此，即便是美国把朝鲜的互联网软硬全拔光，对这个奉行先军政治的扭曲国家也产生不了多大的影响。可是，女王蜂在听证会期中滔滔不绝的大献殷勤，正是为了她的中国专章。.
Beacon经由L组服务器进入中国，瞎逛了一个月的结果令洁西卡狄恩惊出一身冷汗，这帮狗娘养的黄种人会洒豆成兵妖法么？中国网民竟然与美国总人口相当，两亿多。我曹，还在以每年千万级的速度增加，各级服务器近二百万，同步飞速成长。虽然beacon可以尽情窥探，可是窥探的结果如何评估？如何筛选？朝鲜二十几万用户，不到一千个网站，绘制结构图用了半年以上的时间。如果仍然只有目前的人力，完成对中国全部的网站测绘需时，嗯，最少一千年，如果中国网站不再增加的话。
从听证会出席名单看来，网路作战的组织架构更清晰了，现在主其事的改为国家安全局，国防部信息系统局是协办与共享单位，但是这两个研究电子信号的单位只负责坐办公桌和编程工作台，外勤活动的主角还是中情局。
女王蜂加入美国网军，第一次出手的震网病毒就展现出宗师气派。这种病毒专找微软视窗系统的漏洞，隐身入侵与寻找漏洞的能力背后是复杂精密的结构，并非天才型骇客可以独立完成的杰作，而是大批人力复杂运算的结晶，也只有政府经费支持、人力调拨与行政保护之下才可能完成。去年指向性侵入伊朗互联网之后，专门寻找重工业基础设施下手。从电厂钢厂石化厂到铁公路与机场无一幸免，而最令美国和以色列头疼的布什尔浓缩铀核工厂遭到全面入侵，百分之六十以上的电脑当机，超高速离心机停摆，工厂停止运营。
美国在西亚中东的心腹大患豁然而解，狄恩赢得了无与伦比的赞叹与掌声。因为电脑病毒虽然针对的是软件，并非直接破坏硬体，但是，震网病毒专挑大型工业设施的电脑管理系统下手，窜改得面目全非的系统命令石化厂或钢厂炼出整炉废料，或是透过虚联或过载指令，照样可令电厂机组烧穿停机。虽然不能报废整组机器，调整修复到重启也是旷时废日。此番伊朗浓缩铀工厂遭劫，令美国在谈判桌上底气十足，大为风光。
狄恩女士提议大幅增加编制，从事针对中国的探索行动，初期预算二百七十二亿七千万美元。这是个不可能的数字，但是女王蜂发出令人毛骨耸然的警告，如此增幅也只能缓步缩小差距。如果国会吝于拨款，野心勃勃的中国可能并不小气，可于几年之内迎头赶上。
但是，Beacon其实就是完善版的探针，主要考虑的是自身反侦查隐身。它的功能偏向于监控而少于破坏，就像是只带了两枚轻型导弹的隐形电子侦察机，真正大规模的盗取与破坏还得靠女王蜂提到的木马与病毒程式。软件渗透迟早会遭到杀毒与防火墙的追捕，但是情报委诸公很清楚，像英特尔、高通、赛灵思、德仪这些芯片大腕早就有了默契，在国家安全大帽压顶和自身利益的考量下，很多芯片在制造时就嵌入了后门程式。也正因如此，为何还要投入如此巨资？而且还只是初期预算。
H1并不清楚二号主官的变种人计划，她忧心忡忡的研判，虽然情报委有不少同情票，但是如此庞大规模的亚局级补充预算实在骇人听闻。最可能的结果应是促成下一轮会议的讨价还价，取得一个折衷数字之后，协助女王蜂闯关预算委员会。根据林思映在国会的经验预测，这个数字应是将近而不到洁西卡狄恩要求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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