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阅看书网【dglake.com】 > 玄幻小说 > 无缘罪 > 第十章 牧大夫

无缘罪 第十章 牧大夫

    牧奚这才注意到林匆匆,猩红的鲜血在她白净的脸上被晕染开,乍一看,有些吓人。他的视线没有在她的脸上停留太久,很快,他便伸出手给她把脉。

    “如何?”容无夏担忧道。

    牧奚不答,端详着她的脸,片刻又抬手翻看着她的眼睑。然而自始至终,林匆匆都像是个布娃娃一样,一动不动地靠在容无夏的身上。

    “牧大夫?”

    “这位姑娘应是受了些惊吓,静养些时日,应可无恙。”

    容无夏静静地凝望着她,目光似怜惜,似宠溺。他拿出怀里的锦帕,轻轻地为她拭去脸上的血渍,半响,叹息道:“一个月,你能医好她吗?再过一个月,就该是我们的大喜之日了。”

    牧奚冷冷地看着他:“能治的,我自当会治。但若容公子真想成这个亲的话,又何必拉她去趟这浑水?”

    容公子这三个字,念在林匆匆嘴里是礼数,念在孟盈光嘴里是敬重,而此刻由牧奚说出,却带着实打实的讥讽和寒意。他不关心别人的私人,却最见不得一个好端端的人被人害成病人。

    容无夏并不恼怒,反而心平气和地拜托道:“牧大夫,匆匆就拜托你照顾了。”

    “哼。”牧奚不理他,自顾自地从从药箱里翻出一颗药丸,塞进了林匆匆的嘴里。

    林匆匆睁着空洞的双眼,一眨不眨地任由他摆布。她无法自行吞咽,便只能将这苦涩地药丸含在嘴里。

    马车一路飞奔,不免有些颠簸。忽然,林匆匆睁着眼睛毫无征兆地吐了。容无夏是紧挨她而坐的,呕吐物也大半都吐在了他的身上。牧奚的衣袍上也被溅到了稍许,但是两人都不曾为此而生气。

    “不舒服就都吐出来吧,箱子里还有几身换洗的衣裳。”容无夏轻抚着她消瘦的背脊,温言软语道。

    牧奚一把掀开车帘,问萧流:“速度可否慢些?”

    “这你得问我们家公子。”嗅到空气中弥漫的恶臭,萧流回头一下,立即嫌恶地捂住了口鼻:“怎么也不吐在车外,真是!”

    “为了避免后患,今夜我们必须出城。”容无夏明知林匆匆不会有反应,仍是低下头用商量的语气同她说道,“所以再忍一下好不好?等到了城外,找家客栈,吃点东西洗个澡,我再给你换上干净衣裳。”

    林匆匆置若罔闻,将胃里的吃食吐干净后,继而开始呕清水。

    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令人作呕的难闻气味。而他们三人,一个呆若木鸡,一个微笑淡然,一个面无表情。

    马车一路狂奔,终是赶在宵禁前出了城。

    “店家!店家!”萧流一面扯着嗓子大喊,一面将客栈打烊的木门敲得砰砰作响。

    容无夏将林匆匆抱下了马车,牧奚也背着药箱紧随其后。

    “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我们都已经打烊了!”店小二睡眼惺忪地打开门,怨气十足道。

    “我们住店,麻烦四间房。”萧流从荷包里掏出一枚金叶子在店小二的面前晃了晃。

    “金子!?”那店小二的双眼骤然一亮,笑眯眯地接过金叶,热情地招呼道,“好勒,各位客官里边请!”

    待他收好金叶,才猛然想起了一桩事。他尴尬一笑,缓缓地竖起了两根手指头:“那个……客官,小店只剩下两间客房了。”

    萧流侧头看容无夏,显然是想询问他的意思。

    “那就劳烦牧大夫需和萧流挤一间屋子了。”容无夏低头望着怀中的人儿,对店小二吩咐说,“我们就要两间房,麻烦能打盆热水,再煮碗面吗?”

    “这大晚上……”店小二面露难色。

    萧流翻了个白眼,又拿出一枚金叶。

    店小二夺过金叶,喜笑颜开道:“小的这就去准备,各位爷楼上请,玄字第二、第三间便是。”

    拾梯而上,容无夏踢开房门,小心翼翼地将林匆匆放在了床上。他为她脱去满是呕吐物的外衣,随手扔在地上,余光瞥见了尚且仍站在门口的牧奚。

    “时辰已晚,牧大夫还不去歇息吗?”

    牧奚走进屋子,将药箱放在了桌上,道:“我是大夫,她是病人。我和她住一间,方便照看。”

    容无夏停下手中的动作,眯起眼睛微笑:“牧大夫说笑了,这孤男寡女岂可共室而处?”

    “大夫给病人治病,可谓天经地义。若要说起伦理纲常,不曾成亲行礼,就不算礼成,容公子才是这‘孤男寡女’里的孤男吧。”牧奚面无表情道。

    对视片刻,容无夏微笑着妥协:“那就劳烦牧大夫了。”

    “请——”牧奚毫不客气地抬手指向大门,其意为驱客。

    容无夏为林匆匆盖好棉被后,便径直离开了。

    须臾,店小二一面打着哈欠,一面将热水同阳春面一同上了上来。牧奚将毛巾在热水里浸湿,拧干,为林匆匆擦了把脸,随后吹灭了烛火,合上门,径自在门外席地坐了下来。

    屋子里,清冷的月光倾洒在桌上,那碗阳春面还冒着隐隐冒着热气。仅身着中衣的林匆匆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她睁着一双毫无神采的双眼,仿佛是一尾沉海的死鱼。

    玄字三号房里。

    瞧见推门而入的容无夏,萧流惊愕地张开了嘴:“公子?”

    “别看了,睡吧。”容无夏铺好床,自顾自地脱去了外衣。

    一旁的萧流还不曾缓过神来:“今夜……公子是睡这里吗?”

    “睡吧。”说着,容无夏已然躺进了被窝里。

    回过神来的萧流,赶紧在床边给自己铺上了地铺。

    夜深人静,萧流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打小就随着公子一同长大,他清楚公子是一个好人,可是……那林姑娘是活蹦乱跳地跟着公子一起去的大将军府,怎么回来时不但一身血迹,整个人更是痴呆了一般。再联想公子在出发前说可能会出现伤者,让他带着牧奚一起候在马车里,那时候他还以为可能受伤的是公子,岂料会是林姑娘?

    萧流向来肚子里藏不住话,思索再三还是问出了口:“公子,林姑娘她怎么了?”

    “牧大夫说,她是受了惊吓,静养些时日便可恢复。”

    受了惊吓……萧流想起林匆匆那张同温洛璎几乎一样的脸,忽有寒意蹿上了他的后背。

    “这般凶险之事,公子为何不派萧流前去?”论智谋,一万个萧流也比不上一个容无夏,但是单纯论武功的话,他可要比公子强得多,面前同温贺打个平手应是不成问题。

    容无夏抬眼望着窗外的夜色:“萧流啊,你当杀人是扮家家的儿戏吗?”

    “当然不是!”萧流激动地坐了起来,“但是论武功的话,我比公子更有把握!再者,公子本也不该就这么孤身犯险的!”

    “你有几成把握?”容无夏淡然地问。

    “我……”萧流一时语塞。

    “睡吧,萧流,此事既已成定局,就无再做假设的必要。”

    容无夏垂下了纤长的睫毛,片刻,又重新掀开了眼帘。他的眼底是毫无睡意的清醒,这一连三句的“睡吧”,究竟是在劝别人,还是劝自己?

    翌日,在房门前坐了一夜的牧奚,赶在容无夏他们醒来前,返回了屋子。

    晨光微熙,桌上的阳春面仍完好无缺地放在桌上。他看向林匆匆,她依旧只身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似乎是睡着了。此刻她的脸颊一改昨日的苍白,反是像染了风寒般泛着潮红。

    牧奚重新给她把了脉,随后叫来店小二,让其送壶热水上来。

    这里的动静,隔壁房的容无夏自是听得一清二楚。他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外敲了敲,得到牧奚的应允后,才推门而入。

    “牧大夫,匆匆怎么样了?”

    “她染了风寒。”牧奚将热水倒在碗中晾了晾,一面在药箱里翻找着什么,一面吩咐道,“你去将她扶起来,我要喂药。”

    “好。”容无夏在床头坐下,费力地扶起她。林匆匆毫无知觉,整个人的重量都倚靠在了他的身上。

    牧奚自一个黑色的小瓶中倒出两颗药丸,毫不怜香惜玉地塞进了林匆匆的嘴里,紧接着便要起一勺温热的水喂她喝。林匆匆没有吞咽的意识,水悉数都淌过她的嘴角,滴在了胸前的棉被上。牧奚又试了几次,无果后,便放弃了。

    容无夏面带疑问地看向他。

    “你扶她躺下吧。那药即使吞不下去,也会慢慢在嘴里融化,只是苦一些罢了。”牧奚转过身,将药箱整理好。

    容无夏依言扶她躺下。

    若有铜镜的话,林匆匆定然会发现此刻的自己其实很美。与往日的活泼可人不同,此刻她泛红的脸颊,宁静的睡姿,都为她平添了一股女人的妩媚。

    容无夏轻手轻脚地为她掖好了被角,转而将目光投向了牧奚:“我需离开几日,萧流会带你们回雍城。诊金,萧流也会一并送到你的医馆。这些日子,匆匆就劳烦牧大夫了。”

    牧奚道:“只要她是病人一日,我便会照看一日。”

    “多谢。”容无夏颔首致意。他最后看了林匆匆一眼,终是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