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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缘罪 第八章 庆生宴

    一清早,当东方才刚刚露出一抹白肚皮时,有辆马车已然静静候在了容府的大门前。

    昨儿个夜里,林匆匆前半夜胡思乱想地睡不着,后半夜则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这睡眠不足的后果,便直接导致了此刻她惺忪睡眼下的一双浓重眼圈。

    “来,匆匆,我扶你上去。”容无夏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

    林匆匆上了马车,刚一掀起门帘,就愣住了。

    “……你是谁?”

    原本理应空无一人的车厢里,此刻坐着一个灰衣少年。他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刀刻般的容颜上却有着不符年龄的冷漠。

    “一个大夫。”说完这四个字,他便继续闭目养神,半点也不想同她废话的模样。

    一旁的容无夏,自然是听到了二人的对话,笑着给林匆匆解惑:“他叫牧奚,是城里有名的大夫,此行他会与我们同去。”

    听闻,林匆匆这才安下心,矮身坐进了车厢。只是去京城为何还要特地捎上一个大夫,莫非……这是一场鸿门宴?

    “病人在哪里?”在马车启程之前,牧奚直视着容无夏,面无表情地问。

    “就在这里啊,这一路路途遥远,我可不想出什么意外。”容无夏笑眯眯地回答。

    “没有病人的话,我就走了。”牧奚作势起身想要下车。

    见状,容无夏连忙扬声对外头喊了句:“萧流,出发!”

    “驾——”萧流得令后,一挥马鞭,马车便立刻奔走了起来。

    摇晃的车厢里,牧奚一个不稳,歪着身子跌坐在了角落里。他坐正后,没好气地瞪着容无夏:“好你个容无夏!日后你容府的病人,我再也不接了!”

    “牧大夫说笑了,若真有病人,难道你会坐视不理?”容无夏万般笃定地看着他,“况且宫里太医院的何太医是我爹的挚友,难道你不想去切磋一下吗?”

    牧奚没说话,又重新闭上了双眼。

    林匆匆颇为担忧地看向容无夏。他一如既往地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低声解释道:“你放心,牧大夫没有生气。他虽是一个脾气古怪的大夫,但只要事关病人,他就都比谁都操心。”

    “我在生气。”牧奚突然插嘴道。

    见状,林匆匆不禁失笑。这脾气未免有些孩子气。

    容无夏对牧奚的反应无动于衷,径自对她说道:“困就睡一会儿吧,路还长着呢。”

    “好。”

    林匆匆也是真的困了。她侧头靠着车壁,很快便有了睡意。模模糊糊她感到有人给了盖了东西,不用睁眼,她便知是容无夏,因为只有他的身上才有这股淡然的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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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曾经是林匆匆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地方。那至高无上的权利,那宫禁森严的规矩,那数不清的美人和宝贝,这里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那么遥不可及。

    然而,她此刻竟是这么真真实实地站在了恢弘的宫门外。

    萧流对着宫门处的侍卫亮出了圣旨,来人便退开一步,放他们通行。

    甬道里高耸的红墙,逼仄得让人喘不过气。林匆匆虽然好奇,却因了这番凝重的气氛不敢乱瞟,只得眼观鼻鼻观心地跟在容无夏身侧专心走路。

    宫人将他们带到了盈梦斋,恭恭敬敬地站在殿门前,对里头喊道:“盈贵人,容公子一行已经候在门外头了。”

    都说宫里的太监宫女是天底下最会审时度势的人,他们对你恭敬有加则说明你皇恩浩荡,足够得宠,若他们对你横眉冷对,那么你的处境也可想而知了。

    眼下,就宫人们对孟盈光恭敬的态度来看,她的盛宠果然不假。皇帝不仅在这么短的时间就给她晋升到了贵人的位份,就连她所住之地,都冠以了她的名字。

    “进来吧。”

    一声令下,宫人这才示意他们进去。

    孟盈光不再身着红衣,而是穿了件雍容的鹅黄色罗裙,配上双耳上一对夺目的珍珠耳串,整个人都显出一股子高高在上的贵气。而她眉眼间的风情并未曾改变,只是多了一份慵懒之意。

    “所有人都退下吧,我只想和无夏单独说话。”孟盈光旁若无人地望着容无夏,话音刚落,她身边伺候着的宫女们便都听话地鱼贯而出。她漫不经心地竖起一根手指,分别点了点林匆匆、萧流以及牧奚:“所有人,也包括你们三个。”

    被她点到名的三人,纷纷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容无夏,但只有牧奚一人开了口:“何太医呢?”

    容无夏笑了笑,对孟盈光说:“可否请何太医来此一趟?”

    “可以啊。”孟盈光不假思索地应下,叫来宫女一名,附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随后看向牧奚,“你跟着芝月,她会帮你安排的。”

    名叫芝月的宫女礼貌地福了福身,微笑着说道:“这位公子,请随我来。”

    牧奚不发一言地任由她引路。

    “萧流,你也下去吧。”

    “是,公子。”

    于是顷刻间的功夫,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三人。容无夏拉着林匆匆在一旁坐下,笑着对孟盈光说:“匆匆不是外人,贵人不必避讳她。”

    孟盈光瞥了她一眼,似乎算是默认了她的存在,接着很快,又重新将目光头回了容无夏的身上:“公子还是叫我盈光吧,贵人二字听上去嘲讽得很。”

    她脸上的寂寞神色,林匆匆根本看不懂。按理说,她的愿望都已经实现了啊,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公子,我想做皇后。”孟盈光轻轻笑了起来,轻柔的语气更像是在喃喃自语,“我果然是一个不知足的女人呢。”

    什么!皇后?

    林匆匆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相比林匆匆的惊讶,容无夏显然淡定得多。他端起桌上的茶盏,浅浅地呷了一口。在茶水升腾而出的热气里,他的眉眼看不太真切。

    “好,我帮你。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能不能成,就要看天意了。”他沉声应道。

    林匆匆再次愣住,他们都疯了吗?虽然她只是个升斗小民,对这皇宫里的一切都完全不了解。她不懂的很多,但是唯一知道的,就是皇后这二字代表的含义。孟盈光说要当皇后,就好像是一个皇子嚷嚷着要成为皇帝。不是说没有可能,只是这个想法一旦公诸于众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见容无夏答应,孟盈光毫不意外地笑了起来。随后,二人又闲聊了片刻,眼见时候不早了,容无夏便主动请了辞。

    “贵人,生辰快乐。”走之前,他恭贺道。

    “谢谢公子。”孟盈光突然将视线瞥向了林匆匆,话却是对着容无夏在说,“可否让这位姑娘留下陪我说说话,只要一会儿的功夫就好。”

    容无夏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目光询问着林匆匆的意见。

    林匆匆下意识想拒绝,也转念一想又答应了下来,冲着他点了点头。

    “那我在外头等你。”容无夏柔声说道。

    “好。”林匆匆甜蜜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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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地望着容无夏站在殿外的身影,孟盈光突然开口问道:“姑娘同公子是什么关系?”

    老实说,单独与孟盈光相处,林匆匆不禁觉得有些紧张。然而往往再胆小的人,都会在爱里变得勇敢。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脊,朗声回答道:“我是无夏即将过门的妻子!”

    孟盈光不说话,目光笔直地凝视着她,气氛瞬间显得凝重了几分。她扬了扬下颚,气场十足地说道:“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和我宣战呢?”

    林匆匆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紧紧地攥住了衣袖。她毫不避让地接口道:“敢问贵人一句,你可是喜欢无……”

    “我不喜欢任何人。”孟盈光打断了她的话,“我只爱我自己。”她的目光淡淡地从远处容无夏的身上扫过,兀自笑了笑,“我想跳舞,于是成为了春风得意楼的头牌舞姬。我想知道成为皇帝的女人是怎么感觉,于是我进了宫。现在,我腻了,想站得更高,想拥有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这是何其任性的一个人。她追寻着自己最原始的欲望,完全不考虑其他的东西。不顾那青楼是低俗之地,也毫不在意这后宫有多凶险。然而,林匆匆却无端有些羡慕。

    “那么成为了皇后之后呢?”林匆匆问。

    “我也不知道,以后的事,谁知道呢?也许我突然就对尼姑庵产生了好奇,直接皈依我佛了呢?”孟盈光随性一笑。

    “难不成就是你想做皇帝,无夏也会帮你?”林匆匆此时心中五味陈杂,说不清是羡慕她如此肆意的人生,还是嫉妒容无夏能为她做那么多。

    “这你就去问公子了。”孟盈光上前一步,凑到她面前,道,“其实你很想知道公子为何会那么帮我,是不是?”

    林匆匆痛痛快快地承认:“是又怎么样?”

    孟盈光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笑容,踱着步,来到殿门前。她望着远处的随风而飘的柳絮,望着池塘边的那抹白色身影,缓缓说道:“不知你发现了没有,公子其实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

    林匆匆不置可否地等着她的后话。

    “我初入容府的时候,正是容家大少爷溺死在海里的时候。容老爷和容夫人悲痛地常住海边,因而也带走了一批佣人。我是被当做粗使丫头卖进容府的。也就是在那些日子,发现公子其实是一个没有欲求的人。他平时并无其他的喜好,不是在书房看书,就是在院子里闲逛,连容府的大门都很少迈出。”

    “也许这么闲散度日,便是他的追求呢?”站在她身后的林匆匆,忍不住插嘴道。

    “你当然可以这么想。毕竟如人饮水。”孟盈光顿了顿,继续回忆着说道,“有一日,他见过我在后院里跳舞,就问我真那么喜欢跳舞吗?我很肯定地告诉他,总有一天我会成为这世上最棒的舞姬。那时候他笑了笑,说他会帮我。他在说那句话的时候,眼中所闪现的光彩,我倒现在还记得。”

    孟盈光幽幽地叹了口气:“一开始,我也以为公子是喜欢我的。可后来,我渐渐明白,他只是通过实现我的心愿,在填补他心中的空白。”

    “如果真是这样……”

    林匆匆尚在斟酌的用词,就被孟盈光轻易打断:“公子是个很寂寞的人。”她轻盈地转了个圈,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散成一圈好看的弧度。她定定地盯着林匆匆,突然就开口道:“我乏了,你退下吧。”

    “……”她的态度变化之快,不由让林匆匆微怔。明明方才还在剖析问题,现在却忽然嚷嚷着要休息。

    孟盈光根本不去理睬她的反应,径直拖着长长的裙摆,往内殿里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扬声使唤道:“紫荷!快让厨房弄碗银耳汤来!”

    林匆匆望着她摇曳生姿的背影,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