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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缘罪 第七章 上京城

    孝期一满,容无夏便开始着手婚事了。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他样样办得无比妥帖。

    这日,容无夏说要派人送信给远在海边小镇的双亲,告知成婚一事。他在提笔写完书信后,拉着林匆匆在花园里寻了处景致优雅的地方坐下。

    “这是要做什么?”林匆匆见他让自己坐在树下,他却径直走开,在一旁的书桌旁研磨起了砚。

    “为你画幅小像,连同书信一起给爹娘送去。”容无夏执笔画起,还不忘戏谑地打趣了这么一句,“丑媳妇终究还是要见公婆的。”

    他不提这茬还好,这一提起,林匆匆的神情顿时有些慌乱。她一会儿整理整理衣摆,一会儿又捋了捋耳鬓的发丝,全然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伯父伯母,会不会不喜欢我?”她皱着眉,忧心忡忡地问道。

    “不会,他们向来相信我的眼光。”容无夏信誓旦旦地笑答。

    林匆匆娇嗔地瞟了他一眼,摆好了姿势,一动不动地坐着。尽管他这么说,她还是尽可能地让自己笑得和善。这么一坐,便是整整一炷香的时间,她颈酸腰疼,却又不敢动。

    “好了。”

    容无夏无比寻常的一句话,此刻听在林匆匆的耳里,简直就是一张皇恩浩荡的特赦令牌。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站起身,动了动身子后,便快步走到了他的身旁。她迫不及待地去看他所画的小像,然后忧愁地皱起了眉:

    “我的脸看上去那么大吗?你怎么也不把我的眼睛画得大一些,还有这里——要是眉毛再画得长一些,是不是会显脸小?”

    容无夏拿开镇纸,将小像举在半空细细瞧了瞧,道:“我瞧着很好,就这么着吧。”他晾了晾,等墨彻底干透后,卷进了竹简中,连同之前写好的书信一起交给了信使。

    日子一天天过去。

    一日,容父回信,表示他们很开心,并准备在他们婚后搬回容府,好方便照顾未来的孙子。

    一日,命人算了黄历,将大喜日子定在了两个月后的六月初八。

    一日,有裁缝来为林匆匆量嫁衣尺寸。

    ……

    这些天,林匆匆脸上满溢的笑容就像花园里盛开的桃花一样,美好得令人频频侧目。她的幸福是明晃晃地写在脸上的,然而几家欢喜几家愁,她越是幸福,有个人便越是愤愤。

    自打林匆匆进府起,萧流便一直看她不顺眼。在他的心里,这世上几乎没有能配上他家公子的女人。若非要选的话,他是宁愿选孟盈光的。拿林匆匆和孟盈光比,就仿佛是雏菊同牡丹,一个清丽平凡,一个绝美艳丽。相信但凡有些眼光的人,都会选牡丹,更何况,他直觉公子是喜欢孟盈光的。

    如今林匆匆嫁入容府的事,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他为公子感到不甘,又偏偏无可奈何。他说服不了公子,却还是能对林匆匆翻几个白眼的。

    这不,容无夏遣了萧流来给林匆匆送碗红豆莲子汤。一进门,他就将整个托盘重重地放在了桌上,用切实的行动来充分表达自己的不满。

    “砰——”

    林匆匆被这突如其来的磕碰声吓了一跳,愣愣地看了萧流一眼,心有余悸地问了句:“萧流,你……今日心情不好吗?”

    萧流懒得同她啰嗦,放下东西,转身就走。

    “等等——”

    林匆匆从椅子上跳起来,冲上前想要拉住他。可是萧流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在听到身后的响动之后,他果断侧身跨了一步,完美避开了她的手,转而皱着眉极不耐烦地问道:“干嘛!”

    “嘿嘿……萧流,你先坐。”林匆匆笑眯眯地拉开桌下的凳子,示意他坐下,“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什么事?”萧流站着不动,双手环臂,十分狐疑地看着她。

    林匆匆望了望门外,确认无人后,才缓缓开口道:“你可知你家公子和那大将军之女有何渊源吗?为何他会想要娶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你为何不直接去问公子?”萧流总觉得她有阴谋,“还有,你不是对公子的事不感兴趣吗?”

    “此一时彼一次嘛。”林匆匆眨巴着眼睛,无比诚恳地请求道,“我的好萧流,你就告诉我吧。”

    萧流嫌弃地移开视线,硬邦邦地说道:“公子不认识她。那幅画像是我挂上去的,‘择妻书’也是我写的。

    “难怪……”她一直觉得那“择妻书”上的条条框框,并不符合容无夏一贯以来的风格。“那你为何……”

    “三年前,大将军之女温洛璎战死于战场。百姓们为了纪念这开朝以来的第一位女将军,纷纷作诗作画来凭吊她。一来我觉得这般骨气血性的女子才足以配得上公子,二来是为了堵住那些媒婆们的嘴,毕竟这世间哪有长得那么相像的两个人……”说着,萧流瞥了她一眼,显然她就是那个不符常理的意外。

    原来容无夏和将军之女并无干系。林匆匆心中的担子卸了一头,转而继续问道:“那……孟姑娘呢?”

    看她小心翼翼的那个语气,萧流心中一片清明,故意专捡她不爱听的说:“孟盈光啊,你看公子对她如此关心,你就该知道了吧。她本来是府上的一个婢女,只因随口说了句想要成为头牌舞姬,公子便专门请了师傅来教她跳舞。前阵子,她跳舞跳腻了,又是随口说想要进宫做个妃子玩玩,公子二话不说费尽了心思去成全。你自己说,公子待她如何?”

    林匆匆不说话了,愣愣地盯着桌上的红豆莲子汤发呆。

    见她这副模样,萧流突然觉得心下畅快无比,昂着头抬脚走了出去。

    他……是喜欢她的吗?不可能吧,若是喜欢,他为何能眼睁睁看着她投进别的男人的怀中?但若是不喜欢,他又为何会千方百计替她完全心愿?

    林匆匆一有心事,便容易茶饭不思。半个多月下来,整个人都清瘦了不少,就连裁缝拿初初做好的嫁衣给她试穿时,腰身也明显大了一些。

    “姑娘可别再瘦了,这成婚当日,新娘子向来都不得空进食,若是因此饿得晕倒了该如何是好?再者养好了身子,日后也好方便生养。”

    听容无夏说,这位姓赵的婆婆,是他奶奶的专职裁缝,就连他娘的嫁衣也是这位赵婆婆亲手缝制的,因此也算得上是半个自家人。

    林匆匆听了前半句,刚想点头说好,然而等听完这后半句,却是害臊得说不出话了。

    屋子里静静的,屋外的声响倒听得分外真切。

    “你看到前厅里的那位公公了吗?长得好生俊俏,只可惜是个公公。”

    “公公?公公跑来咱们容府做什么?”

    “当然是传圣旨咯!笨!你没听先前他扯着嗓子道‘圣旨到——’吗?”

    “圣旨!难不成皇上是选中了公子做驸马?”

    两名婢女在窗外回廊的转角处窃窃私语,因了兴奋难抑的情绪,音调不自觉地拔高了些,于是这些话便切切实实地传到了林匆匆的耳朵里。

    公公、圣旨、这些同那个金灿灿的皇宫有所关联的词汇,不禁让她想起了一个人——孟盈光。

    “婆婆,我先去下前厅。”林匆匆连忙想要脱下身上试穿的嫁衣。

    “不急不急,只差这袖长了,老婆子很快就量好了。”婆婆拉起她手臂,示意她伸直,即刻娴熟地开始丈量。

    赵婆婆的辈分摆在那里,林匆匆也不好强行挣脱。仅仅耽误了这么片刻的功夫,等她换好了衣裳,匆匆赶到前厅时,看见的便只有公公远去的背影了。

    “匆匆,怎么了?”容无夏随手将圣旨递给了身后的萧流,走到她跟前,掏出一方锦帕,体贴地为她拭去了额前的细密汗珠。

    林匆匆抬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又一次很没出息地脸红了:“那个……听闻府里来了位公公,我有些好奇,便想来看看。”

    “若是好奇,随我进宫瞧瞧便是。”

    “进宫?皇上宣旨让你进宫,是孟姑娘出了什么事吗?”林匆匆问。

    “皇上下旨让我进宫赴宴,赴的是盈光的生辰贺宴。不过短短一月有余,她就已经被封为了贵人,想来她在宫里应是相当得宠的。”

    林匆匆努力想从他的这番话里,听出什么不同以往的情绪。可容无夏的笑容实在无懈可击,她从来不曾见过他除了微笑之外的表情,也从来不知他会有除了心平气和以外的情绪。

    “你收拾一下,看看有哪些东西要带,我们后日便出发去京城。”容无夏微笑着说道。

    “我也一起去吗?可是圣旨里应该没有写我的名字吧。”林匆匆自己也说不清楚,她是想去,还是不想。去吧,生怕就撞见自己不想看见的画面,不去,又唯恐自己会错过什么。

    “没关系,你是我即将要迎娶的妻子,不是外人。再者,你不是好奇吗,正好顺道去瞧瞧。”容无夏咋了眨眼,似乎明知她的所思所想,却不当面点破。

    妻子……

    林匆匆避开他的视线,慌忙低下头,道:“那我先回房收拾了。”

    “好,你带几身自己喜欢的衣裳,若没有找着满意的,我陪你去店里买。”容无夏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羞怯之下,林匆匆也不曾细想他话里的含义,只当是他一如既往的关切。她胡乱点了点头,回屋去了。

    目送她走远后,萧流低声问:“公子,你早知皇上会给孟盈光设庆生宴吗?”他记得,早在皇上进入雍城之前,他四处为孟盈光找焦尾琴的时候,公子便答应说,等得了空,便带他去京城吃烤鸭。

    “那时候只是猜测。”容无夏站在门边,抬起头,远望着京城的方向,“未雨绸缪总是好过后知后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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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林匆匆站在衣柜前翻箱倒柜的时候,她总算是明白了先前容无夏话中的深意。

    她原本是一个不爱打扮,不擅长打扮,甚至是没有条件打扮的姑娘。虽说打从进了容府之后,吃穿用度上,样样不曾亏待于她,但是她日常的打扮也始终以轻便简洁为主。一来,她已经习惯了这般作风,二来,在最开始她对容无夏并不上心。

    可眼下的情况不同,皇宫是何等尊贵之地,况且那里还有孟盈光。

    林匆匆一件件将衣柜里的衣裳反复试了试,却都不甚满意。眼看出发之日在即,她的包袱里还不曾放入一件衣裳。

    “姑娘,这是公子命我给您送来的。”敲门的是阿萝,上回她送来一件男装,让林匆匆亲眼目睹了孟盈光的绝世舞姿。这次她又送来了两件精致优雅的罗裙。

    一件是雅致旖旎的藕粉色,一件是清新脱俗的浅青色。

    阿萝补充说:“公子说,这两件让姑娘凑合着路上穿,等到了京城在请裁缝为您量身定制。”

    这两件虽然颜色、款式不同,却都比她衣柜里的着装大气庄重了许多。

    林匆匆拿起罗裙捧在掌心,随后将脸埋了进去。

    容无夏啊容无夏……

    我是何德何能才会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