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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骄 第九章 沧海遗珠补天石

    “我……我能说我是女娲补天剩下的彩石儿,沧海逐岸遗弃的龙珠子吗?”玉如意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与灵感,企图蒙混过关。

    “你不说,便算了,今日这公府大门,也不用进了。”凤兮炎却无暇欣赏她的奇思妙想,抬脚转身,扔下她便走。

    玉如意伸手将他一角衣袖抓住了,仰头说道:

    “公子,我之前说的,没有一句是假话,只是,还有些,没有讲完全而已。我确是母亲与大伯的私生子,那大伯……姓君,是东桑先皇的皇夫,澹台辰珠的父君。而君家,世代织造皇商,是牙城第一世家。”

    一口气说来,又怯怯地看着那张温玉侧脸上的神色,方才被如水月光一照,激荡起来一丝丝轻佻玩笑之意,也荡然无存了:

    “在东桑牙城,我就是皇室的耻辱,君家的耻辱,他们容了我长大,却只是把我当做一个能够衬托他们高贵的垫脚玩物,我也知道,一旦说了这些,公子这样的身份血脉,会嫌弃我,讨厌我,而我说喜欢公子,在公子看来,也是一句天方夜谭的笑话。”

    说完,见凤兮炎目光清冷,不置可否,玉如意一颗心如坠深渊,越发紧紧抓住那角衣袖,像溺水之人去抓一根稻草,可稻草,终是要沉的。

    “确是有些讨人嫌。”那眉目渐染寒霜的人终于开口了,声音里也浸着冷漠傲气。

    一只带着舒适暖意的手伸过来,却是重重地捏住她的手腕。玉如意一吃疼,松开了指间抓握。

    那人拂袖转身,自顾往回去。

    玉如意揉揉腕间,看着那如风背影,心沉入星坠,痛得忘了痛,可以就地哭倒等人来哄吗?不可以!玉娘走了,这世上唯一能够让她扑在怀里撒娇的人也没有了,要想不在清寒秋夜里露宿街头,就得赶紧跟上去!不就是表白遭拒吗?卿卿情意可以徐缓图之,今夜能否榻上安眠才是燃眉之急,遂分清了轻重缓急,准备厚着面皮撵上去。

    玉如意愣神片刻,凤兮炎脚步飞快,已是行至十步开外,她提了裙朝着那背影冲了过去,心里念着,白眼也好,轻视也罢,只要不赶我走就行,小步快跑,眼看就要贴那人身后去。

    就在这当口,凤兮炎突然停下,猛地转身,玉如意却刹不住脚步,结结实实撞了个满怀。

    凤兮炎被撞得身形一晃,下意识地稳住下盘,打开怀抱稳住她,但说出的话依旧是嫌弃:

    “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玉如意却不答,只顺势赖在他胸前不动弹,心里偷笑,这一撞,撞得好!撞不进你的心,也要撞散你的魂!

    感觉到那人用手臂圈住她,一点点地收紧,一点点地下压,渐渐缠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却未觉不适,只觉得心中胀满,全身被男子力道与阳刚气息缠裹着,一种陌生而久违的温暖安全之感,眼泪便不争气地涌出来。

    “我五岁之时,凤家遭难,彼时,本应随家人流放南疆,九叔却将我藏至西山鸾卫军营,暗中教导我,为的是有朝一日我能出息,让家人回京,让凤家再起。”

    玉如意听他回忆,不知何意,又听出些惆怅之意,不敢打岔,任他道来:

    “你可知鸾卫营的规矩,年年试炼,不合格者,淘汰出营,第一名的胜者,便可入统领座下,成为继任候选,也就是说,鸾卫统领,永远是八千鸾卫中最优秀者。你可知我为了成为这第一,用了多长时间?……

    “五岁入营,十二岁开始参加试炼,十七岁那年,我在试炼台上,站到了最后,二十岁,继任统领……

    “我的今日风光,凭的不是凤家的血脉家世,而是十五年夜以继日的苦练。可让我无法选择的是,这十五年暗无天日的苦练,为的却是能够延续凤家的血脉荣光。我曦朝开国以来,历十四帝,你去数一数,凤家出了多少位皇后,出了多少位将军。凤家嫡女个个凰命,凤家儿郎个个专情,你看我那六位婶婶,宁愿抱着牌位守无后孤寡,也不愿再嫁……

    “凤氏有祖训家规,男子不娶庶,无后方能纳妾,女子不为妾,非嫡子不嫁。我是凤家之主,也是凤家唯一的嫡传男子,我得把凤家看好了,把这血脉荣光守住了,不能让自己成为笑话……

    “你说你走投无路,无家可归,我可以可怜你,收留你,甚至可以替你隐瞒,但是,趁早,收起你那些七窍心眼,不要在我身上打歪主意。”

    起先,玉如意听得唏嘘,觉得他这般骄傲的人,背地里却是如此的吃苦与隐忍,竟也肯讲与她听,可听着听着,咂出些不对,原来,绕了一个大圈子,为的是清算她,还将她说得那般不堪,她有些愤愤,抬起头来,想要争辩。

    正巧,凤兮炎松开怀抱,推开她,一字一字敲在她心上:

    “所以,玉如意,我不会喜欢你,自然也不会娶你,曦京贵女数完了,也轮不到你。”

    说完,扔了她便走,这一次,她却是没有勇气紧跟上去了。如洗月光,千里婵娟,秋夜微凉,她一人,泪水如泉涌,独赏良久。

    ……

    此后数日,果然,凤兮炎不待见她了,即不传她当人偶,也不使唤她,即不横眉竖目冷对她,也不笑意森然洗涮她,总之,嫌而远之。

    可玉如意毕竟是个脸皮比城墙倒拐还厚的,不然何以活蹦乱跳至今日?她也一个人躲小书房里哭,哭得昏天黑地,等哭得累了饿了,又发现,哭给谁看呢,连个在一边递帕子擦眼泪的人都没有,连个可以扑到怀里撒娇抹鼻涕的人都没有,天地之间,她孤单一人。

    便抬袖子把泪一把抹了,找出那本“诱郎”,翻开疾书,先在“第一计激将”后面注疏:

    “此法甚妙,能让眼高于顶的郎君不得无视于我,却有遗症,即郎君眼中有我,却未见喜欢,因蠢笨不堪,因违逆其意,因貌丑姿平,因低贱不配。”

    再翻页,书诱郎第二计:

    “第二计,攀枝。郎君眼中有我,却是嫌弃之时,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敬而远之,畏而躲之,且另攀高枝,故意示之,若郎君黑脸,暴起,泛醋,计成也。”